我每天按时吃药,想要试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之前也有很多准备工作。苏半世再也没有阻拦过我,只是每次看我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欲言又止,我只当做看不见,而我的内伤也在苏半世的调理下渐渐好了起来。
虽然师父要我不要多事,但我还是一直很在意有关这次围剿青梅教的事情。我私下里也打听过,只是那些暗卫口风极其严密,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什么来,只是知道这次真的是相当危难,师父也受了伤。不过看眼前的局势应该是已经稳定下来,我在心里更加担心师父的身体。
师父的身体本就不算很好,常年身体瘦弱,面色苍白,虽然炼成了绝世武功,但依旧是一副孱弱的模样。我曾私底下问过苏半世,他说师父体质虚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前些年也没有好好的调理,所以看起来要比一般男人瘦弱很多。
我几次无意中碰触到师父的手,都是带着微微的凉气,想起他上回醉酒抱我,手上温度依旧冰凉。所以这次他受了内伤我是颇为担心的,常常悄悄到他房前转悠,我知道他不会见我,却也还是奢望能远远的看他一眼,可是小半个月过去了,也没见他走出房间半步,每日都是柳小人把药和饭菜端进去,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人。
今日我一早便悄悄躲在柳小人送药的必经之路,因为师父武功高强,若是靠得太近,他必定有所察觉。待了一小会儿时候,只见柳小人端着一只已经空了的药碗
过来。
“静姝,静姝…”我小声叫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僵硬与生涩。她往这边张望了一下,看见是我,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
“阿辛姐姐!”她满面喜色的跑过来,放下手中的药碗拉住我的手“阿辛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教主知道吗?”
我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有一段日子了,已经见过师父了。”
“这样啊,教主也真是的,阿辛姐姐回来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害得我担心了好久。”
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拉开了她的手“我回来的时候见师父似乎不太舒服,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她听我这么问微微叹了一口气“教主的身子一直不好,可偏偏又不知道爱惜自己,最近也是一直没什么精神,连话都比平时少了许多。”
“不是一直在吃着药呢吗?”
柳小人轻轻摇了摇头“之前教里事多,教主一直忙着,药也是想起来吃便吃一两次,现下总算平静了,可教主似乎还是心事重重,伤自然就好的慢些。”
我听着她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又气又急“师父平时还是很听你的话的,你要多劝劝他,不管怎样也要先把身子养好。”
“我知道,阿辛姐姐也别总是担心教主了,自己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看她一眼,顺势单膝跪了下去,她满脸惊慌失措,赶忙一把扶住了我。我推开她的手,在她说话之前开口说道“你不用慌张,我这一跪并不是要你白受,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才行。”
“姐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若是我能办到一定去办,何须姐姐行这般大礼?”她一边急急地说道一边又要伸手扶我,我轻轻握住她的手道:“我既然这样做了你就必须办到。”我说完微微一顿,深吸一口气两头紧紧的贴在了地上“以后师父的种种,我辛夷在这里重重地,重重地拜托了。以后师父若是不欢喜了,你多多陪陪他,不要让他感觉到太孤单了,若是他身体不舒服了,你就好好监督,让他按时吃药,不管怎么样,只希望你不要离开,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我心头慢慢划过一丝酸楚和苦涩,天知道我多想自己去做这些,可是做了药人之后,我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顾得上其他呢?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师父也不怎么喜欢我,有柳小人在他身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成了药人,我便也不记得自己喜欢着师父这件事,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姐姐怎么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柳小人伸手扶起我,脸上带着些许疑惑,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这次青梅遭此劫难我也想了很多,心里也颇为担心师父,奈何平日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她听了展眉一笑“姐姐说的哪里话,我也不过照顾教主平日起居罢了,哪里像姐姐那般神勇?”我听她这么说了心里不免又是一阵苦涩。
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却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立于门前,我微微一愣的功夫他便转过头来。我站在那里看着苏半世慢慢朝我走来,一阵清风吹起,夹杂着的似乎是他身上的味道,清雅如兰,却让人闻之欲醉。
“你怎么来了?”我张口便问,才一出口就觉得这么问似乎有些不太礼貌。
他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在意“近几日有些事情也就没有来看你,身子怎么样?可曾大好了?”他一边说,一边很自然的伸手为我将碎发拢于脑后,我吓得倒退一步,他慢慢的收回手看着我。我轻咳一声平静的说道“多谢关心,我挺好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他点了点头,神情里完全没有仓促和尴尬,我们两人就这样站着也不说话,我心里不免有些不自在,心跳也莫名的有些快了。我一直低着头,微风抚起他的衣角,他的手便露了出来,手指修长干净,皮肤似乎也很好,这么一看竟有些像是白玉雕成的。想到这里我又忽然想到师父的手,也是这样白皙干净骨节分明,只是师父的手总是微凉,不似他的那般温暖。
“在想什么?那么入神?”温吞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伴随着微风的轻响显得格外的好听。我似乎被那声音蛊惑一般,完全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你的手真好看。”
“呵呵。”头顶上的一阵轻笑让我如梦初醒,我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猛的抬头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的身前,我吓得大叫一声,有些手忙脚乱的往后退去,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一脸似笑非笑的问道“叫那么大声,我有那么可怕吗?”
他手掌的温度很热,烫的我赶紧甩开他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你…你离我那么近干嘛?!”
“看你半天不说话,以为你又不舒服。”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说的那么理所应当,我撇了撇嘴角没有好气的说道“只要你不吓我,我就好的不能再好了。”
他微微一笑“进去吧,外边风大,你身子刚好,不宜受凉。”
我斜着看他一眼,轻哼一声就往房间里走,背后似乎一直有一双视线,竟让我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
“阿辛姑娘。”他清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就如同被人点了穴道一般的猛然立在那里。此时风刮得大了一些,我能听见风掀起他的衣角时候的声音。身后一直沉默,一种难言的气氛弥漫在我们之间,我略微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你安心调养身体,其他的不要担心,我会想办法。”
半晌,他的声音缓慢而坚定的传来,我微微一愣,蓦地转过身去,可身后却是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一丝他的身影。听着簌簌的风声,我的心也跟着无法平静下来。
苏半世的一句话真真让我消化了两天都没消化下去,他说的话就如同一根粗壮的木头一般堵在我的心口,上上不来,下下不去。估摸着是要让我做好当药人的准备,师父也一直没有交待什么任务给我,安静的养伤,如今好的差不多了,只怕也就是这两天了。
我一直自认为还算是个洒脱的人,可当师父真的遣了人来叫我,这一路上我的心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我跟在暗卫的身后,一路上心脏一直提在胸口处,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到了师父的房门前,那影卫默默的退来,我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师父的房间里总是有种淡淡的甜香,那种味道很是好闻,这十年来,那种味道一直深深的埋在我的记忆里,挥之不去。只是如今,怕是最后一次闻到这样好闻的味道了。
我低头走进去,单膝跪在师父的面前,我与他之间隔着一道轻薄的帷幔,屋内香炉里飘出的雾气,让我看不清师父的脸。
“教主,阿辛姐姐来了。”一个温软的声音从帷幔那边传来,我这才看见,原来柳小人也在。似乎见我看她,她冲我微微的点了点头,我微微一愣,却听师父慢悠悠的问道“伤可都好了?”
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脑子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整个人就像个傻子一样的跪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