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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生了我就该为我去死

    张氏接收到她的目光,心中暗恨,却不得不站了出来。

    “侯爷息怒,且听妾身一言。”

    靖南侯对这小他十岁的娇妻还是有几分怜爱与敬重的。闻言怒火稍熄,静听她言。

    张氏将他拉到内室,压低了声音道:

    “侯爷,妾以为此时不宜大动干戈,动静应当越小越好。”

    迎着裴骁疑惑的目光,张氏娓娓道来:

    “瑾哥儿中毒一事,让人心痛,却已无法挽回,若传出去,一是张家那边不好交代,另外也只怕会叫御史参奏侯爷内帏不修,终归都不是好事。”

    当初担心此事传到张家嫡支处,被人查出端倪,太医诊断裴瑾中毒后,张氏就私下给了封口银子,不让宣扬出去,只说是得了怪病。

    如今也正好让此事在裴骁处过了明路。

    桩桩件件都事关侯府的切身利益,可比一个婢妾的生死重要多了。

    裴骁成功被劝住,还抱着一线希望能找到大夫医好瑾哥儿,如此便确实没必要声张,叫他与张家嫡支徒生嫌隙。

    只是心中到底怒火未熄:

    “难道就这么轻易饶恕了那贱婢?”

    “当然不是。依妾之见,不如先以为瑾哥儿祈福为由将她打发到城外的净慈庵去。山中清苦,她若病死在佛寺,倒也不引人注目。”

    裴骁一想,时下倒也有不少女眷去寺庙里暂住为家中长辈祈福,对外说得过去。

    而实际上,将家中妻妾打发到尼姑庵去长住,还有很多都是出于惩罚的目的。

    给庙里交点钱,指使他们好生看管,犯错的女眷在里面自然就没好日子过。后面不知不觉死了,也无人注意。

    “倒也妥当,那便依你所言,交给你去处置吧。”

    “是!”

    张氏娇娇娆娆福了个身,便出了内室,端起主母派头,宣布对陈青竹的处置。

    屋里都是心腹,倒也不怕外传。

    张氏道:

    “年关将至,家中也不宜见血。陈氏,侯爷宽和,不取你性命,令你去净慈庵为大少爷祈福,你可得好好将功折罪!”

    见她成功处理了此事,陈青竹自然也不会在此时多事,只装作恭敬应下。

    担心迟则生变,张氏令她今日便离府。

    恰好陈青竹也是同样想法,是以毫不犹豫便离开主院,回去收拾东西。

    眼见蓉娘在廊下担心地望着她,她也没过去说话。

    等她积蓄了足够的实力就会再回靖南侯府,接走女儿,此时冷淡些对谁都好。

    一路上,她发现有人尾随,却也没理会,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这一去短时间就不会回来,冬日里山上只会更冷,御寒的衣物必须带足。

    自己存的银钱财物也要带走,免得便宜了别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些玉石。

    正迅速地收拾着,便听到门被推开又关上的声音。

    回过头,便见身穿一身杭绸貂皮大氅的裴轩走了进来。

    陈青竹直起身来看着他,没说话。

    裴轩也沉默了片刻,然后终于下定决心般,朝着陈青竹深深一揖。

    “姨娘爱子之心,儿子铭感五内!”

    陈青竹顿时挑眉,她这儿子的心气可高着呢,以往不管是私下还是外面,都以她这个奴婢出身的生母为耻,言语间都是界限分明的,何曾自称为子。

    “二少爷这是做什么,我可受不起!”

    “您受得起!以往是我不懂事,伤了姨娘的心,时至今日我才明白,姨娘为了我的前程,是甘冒性命之危的。姨娘竟是如此爱护我!”他一脸感动地道。

    一瞬间,陈青竹心情有些复杂。

    然而,她还来不及有什么触动,便听裴轩继续道:

    “可是姨娘,如今被父亲知晓您下毒,此事却是弄巧成拙了。您本就出身卑微,如今又犯了大错,父亲只怕不肯青眼于我。”

    话里话外,都是他受到她的牵连会影响前途。

    陈青竹的心顿时古井无波了。

    “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裴轩稚嫩的脸上露出虚伪的悲痛,跪倒在地:

    “只要您肯自裁赎罪,想必父亲也不会再因此迁怒于儿子。”

    陈青竹心中一片冰冷,嘴上却恍然大悟道:

    “对啊,只要我死了,夫人说不定就把你记在名下,大少爷废了,夫人又不能生育,你就是唯一的嫡子了,世子之位舍你其谁!”

    裴轩目露激动,道:

    “多谢娘亲成全!儿子一定一辈子记得您的恩德!”

    他的所作所为,哪像一个七岁的孩子。

    前世今生她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母同胎,她的蓉娘是那么纯孝善良,裴轩小小年纪,却能如此凉薄狠心。

    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陈青竹心中的冷意渗透了四肢百骸:

    “你给我滚!”

    裴轩脸色顿时一僵,渐渐明白过来:

    “你在耍我!”

    他站起身来,满脸恼羞成怒: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个自私自利冷心冷肺的女人!”

    陈青竹都要被气笑了:

    “不肯为你去死就是自私自利?”

    裴轩理直气壮:

    “如何不是?但凡你是个伟大的母亲,在明知道自己活着会对儿女的前程造成妨碍了,就该自觉去死。做父母的,本就该为儿女牺牲!”

    陈青竹只觉得讽刺:

    “所以我生了你便是欠了你?”

    裴轩满脸傲然:

    “当然!孩子出生到这世上可不是为了来吃苦受委屈,而是来享受世间一切美好的!你这种出身卑微的人,本不配生下后代!”

    “我既倒霉地被你生了下来,你就该为我的前程负责到底!”

    陈青竹只觉得无话可说,竟连气也生不起来了。

    就连天潢贵胄,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受委屈不吃苦。谁又能一辈子事事如意。

    说她不该生子,她连自己的生死自由都无法主宰,难道还能把怀上的孩子打掉?

    那只会无端害死当时身边伺候的人,也会害死她自己。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那我确实不配生下你。你走吧。”

    裴轩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他从未想到这个往日里总是省吃俭用悄悄补贴他的生母,关键时刻竟如此自私,为他本可以顺遂通达的人生无端增加那么多阻碍。

    既如此,等他以后发达了,这生母也别想来沾边。

    若她想道德绑架让他养老,他也顶多以最低标准来给她一点赡养费,再多便是绝无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