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吉祥平静望着哈特,等着他笑够了,才开口问道:
“有什么可笑的,难道林庆臣不是汉奸吗?难道我们以前不穷吗?
我原本只是个以命搏命的杀手,只能任人驱使,为那些当权者卖命杀人。
在世间这场财富与权力的游戏当中,本来没有我们上场操盘的资格,
可如今乱世给了我们铲除汉奸,劫富济贫的名义,为什么我们不能趁势崛起,做一个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强者?”
这番话让哈特笑意全无,愣了半晌,方才挠着脑袋说:
“哎呀,夏哥,你这话太深刻,太有野心了,我哈特是不敢想啊,
不过我知道,跟上海滩那些真正的大亨相比,咱们弄得这点金钱,就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所以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赶紧把钱花完再说吧。”
“那好,我一个人做,”夏吉祥说:“你把林庆臣的详细情况告诉我,到时我做了他,锄奸赏金归你。”
“哈哈,这太不划算了,夏哥,比起那汉奸的万贯家财,锄奸那点赏金算个球啊。”
哈特连连摇头,狡黠的一笑:“除非~~你用情报跟我交换。”
夏吉祥问:“什么情报?”
“杀死葛长官的那个汉奸队长,这个人我免费杀,必须杀!”
哈特正色道:“夏哥,我需要这个狗汉奸的确切消息,包括他的姓名,职务、特长,机关单位和居住地址。”
夏吉祥望着哈特坚决的眼神,摇了摇头说:
“你不是他的对手,这家伙是个妖孽,也是个武学奇才,如果他追杀我,我都没把握从他手里逃掉,你要是对上他,只有送死的份儿。”
“切!哪有你说得这么玄乎,我不信!”哈特面露不屑:
“都什么时代了,夏哥,就凭我这枪法,遇到再厉害的武学奇才,也是一枪撂倒,管他妖孽不妖孽,就没有枪打不死的人!”
夏吉祥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哈特却不耐烦起来:“哎,夏哥,你还想不想交换情报了?
难道说~~~~你和狗汉奸有交情,还想着包庇他?”
“那好,我们交换情报。”
夏吉祥觉得已提醒过哈特,便不再啰嗦,详细介绍说:
“此人名叫关凤鸣,东北人,现任日本人的特务队队长,他们驻地在狄思威路七百二十号附近,那里应该驻扎着日本海军陆战队。
另外,他手下有一支极其精锐的特工队,个个都是神枪手,你们要是人多不怕死,尽管硬碰硬去试试。”
“嘿嘿,爽快!夏哥爽快我也爽快,”哈特拍了拍手说:
“林庆臣的情况我是从情报科得来的,我也明白告诉夏哥,他住在四马路湖北路东,那里有一家叫‘致美楼’鲁菜馆,
那家酒楼被他占了五成份子,林庆臣就住在酒楼后身里弄的头一家。
不过夏哥你要注意,林庆臣身边有个贴身保镖,据说是从奉天带来的老炮,枪法非常了得。”
“嗯,情况清楚了。”
夏吉祥说着站了起来,提起包裹自己那份金银的口袋说:
“我先走一步,哈特,你自便吧。”
“哈哈,夏哥你慢走不送啦!”
哈特一拍身边的钱袋,就势躺倒在椅子上,扬声呼唤道:
“金花~~小金花~~~我还没吃饭呢,给我上桌酒菜,要最好的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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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吉祥出了房间,回到顺姬的房间,他将钱袋里的银元都交给顺姬保管,
嘱咐她找个时间,把钱分成几个户头,存在附近的法国银行里,以备不时之需。
然后他出了茶馆,坐车来到公共租界,找到一家花旗银行,也就是国际银行公司(IBC),将身上的大部分金条折换成美元,换成一张存款单。
不过夏吉祥留下十条小黄鱼,他准备拿到巨籁达路的杂货铺,交给金素贞存放。
然而当他坐车来到杂货铺时,却发现店门紧锁,金素贞没来开店。
夏吉祥不以为意,他觉得杂货铺向来生意惨淡,金素贞可能在住所里做针线活,忙乎一些吃食。
于是他步行来到金素贞租住的出租屋,结果到门前一看,门上同样挂着一把铁锁。
杂货铺和出租屋当初都是夏吉祥租的,所以他留着一对钥匙,这时他从兜里取出钥匙,打开门锁,进到了屋里。
屋内情景随即映入眼帘,外屋厨房灶冷锅凉,冷冷清清。
几垛萝卜和秋菜整齐码放在墙边,墙角还有四口腌菜缸,上面扣着铜盆,压着青砖。
夏吉祥感受不到一丝暖气,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赶忙走进里屋,果然在床上发现一张字条,上面墨汁模糊,字迹潦草写了几行字:
“吉良,我走了,我回东北去了,你的东西,我都放在老地方没动,你找个好女人,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夏吉祥看着这张滴满水渍,又干透了的模糊字条,气得一跺脚,抿紧嘴唇骂了一句:
“糊涂女人!”
他转身冲出房门,跑出去十几步,又折返回来锁上了房门。
因为夏吉祥知道,金素贞把金条和银元都藏在腌菜缸里,肯定没有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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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浦江边,汇山码头。
汇山码头位于提篮桥东侧的黄浦江边,是尚海的主要码头之一。
当时从尚海前往东北的轮船渡口,大多在汇山码头。
夏吉祥来到码头,亮出了特工证件,他先是跟售票员和港务人员打听金素贞的下落,结果一无所获。
然后他又找了码头上一些流氓与地痞,先是不由分说,挨个劈头带脸打了一顿,然后一手亮出手枪,一手拿着两条小黄鱼,向他们打听。
最近两天,有没有一个消瘦的东北女人,年约三十岁左右,徘徊在码头附近。
在他的一番威逼利诱下,有个流浪少年向他提供了一条线索,
说是昨天傍晚看见一帮流氓,在码头附近架走一个东北女人,模样好像与夏吉祥说得很像。
夏吉祥立即问道:“那伙人是哪个帮派的,说出来有重赏!”
小乞丐回答:“伊拉(他们)是浦东帮额,专门拉外地女人,卖到浦东窑子里向 。”
夏吉祥一把拎起小乞丐:“马上带我去他们堂口,我找到了人,这两条黄鱼就是你的。”
小乞丐吓哭了:“吾勿敢去额,吾去了要没命额!”
“你敢不去,现在就没命!”夏吉祥掐着乞丐脖子,眼中似乎喷着火:
“老子今天要大开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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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东,陆家嘴。
浦东帮的堂口,是一所热闹的麻将馆,堂上挂着‘四方通达’牌匾。
这个时候,麻将馆里出奇的安静,因为大堂里没有一个赌客。
十分钟前,外面进来一个不速之客,他牵着一个小乞丐,进来就冲着牌匾‘噹噹噹!’开了三枪!
“老子是特高科的,叫你们当家的滚出来说话!”
夏吉祥面色如铁,他吆喝一声,镇住了在场所有帮众。
管事的中年堂主很快赶了过来,向眼前这位凶神恶煞赔笑道:
“哎呀,这位兄弟好大的火气,不知······”
“啪!啪!”
夏吉祥抬手就给了堂主两个耳雷子,抽得堂主鼻血横流,面皮立即肿得像馒头,就听夏吉祥言简意赅,冷冷说道:
“老子是宪兵司令部的侦缉队长!昨天在汇山码头附近,你的人把我老婆绑走了,我老婆是东北人,三十岁,鲜族女人。
我限你一小时之内,把我老婆和绑架的杂碎都给我送到眼前来,否则我把你们都抓起来,统统送到宪兵队去!”
“是,是!长官息怒,我马上派人去找!”
中年堂主捂着腮帮子,跺着脚对众手下嚎叫道:
“都特么去找,去查!看看是哪个杀千刀的,敢招惹给日本人做事的祖宗,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堂主放心,俺们马上去各窑子里找,应该还来得急···”
众帮众一拥而散,霎时走得干干净净,只剩堂主站在原地发抖。
······
一个多小时后,金素贞坐在一辆黄包车上,果然被带到麻将馆门前。
“吉良,你来了···我没事,他们还没把我怎么样···”
金素贞见到夏吉祥就从车上站起来,她眼中含泪,强自压抑着内心激动。
夏吉祥见她神情安定,衣服整齐,手边紧紧攥着一个包裹,知道她没受到侵犯,脸色才稍微缓和,回身问向中年堂主:
“绑我老婆的人呢?交出来!我也不多要,你给我交出三个人来!”
“长官,这真是一场误会啊!”中年堂主呲牙赔笑,连连抱拳:
“我浦东帮愿意出大洋一千块···不不,出二千块现大洋,给长官赔罪,给嫂子压惊,长官大人大量,就不要追究兄弟们了,您看如何啊?”
“老子不要钱!卑劣的东西,也配跟我讨价还价?”
夏吉祥狞笑一声,将手枪抵在中年堂主胸口:
“老子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当场拿你抵罪,二是交出三个绑架我老婆的瘪三,你现在想要哪个!”
腾腾的杀气,骇得中年堂主脸色发白,他只好一挥手,命令说:
“算他们倒霉,把那几个不开眼的东西,赶紧押过来!”
一阵吵嚷过后,三名流氓被帮众从人群里分离出来,七手八脚撕扯着,拖拽到夏吉祥面前。
夏吉祥也不费话,抬手照着三人脑门‘噹!噹噹!’三枪,地上就多了三具尸体。
金素贞吓得一激灵,众人吓得连连倒退,整个麻将馆门前,鸦雀无声,没人敢乱说乱动。
夏吉祥啐了地上尸体一口,对着中年堂主点了下头:
“很好,算你及时补过,咱们这次账清了,回见吧。”
说着,他往门口走了几步,纵身一跃,上了金素贞的黄包车,坐在她身边吩咐车夫:
“去东昌路市集,快点走!”
众目睽睽之下,黄包车一溜疾行,离开了陆家嘴。
离开陆家嘴后,夏吉祥让黄包车跑了一段路,便让车夫在路边停下来。
他让金素贞下了车,打算拦停一辆汽车,带金素贞返回法租界。
他杀了浦东帮的人,如果不想被人打黑枪,就得赶紧离开浦东地界。
没想到金素贞突然说道:“吉良,我~~不打算回去了,你送我上船,让我回东北吧。”
“你~~”夏吉祥火气上涌,哼声道:“别闹脾气了,素贞,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的,你回东北又没亲戚投奔,迟早得让日本人抓去,
你乖乖听话,还是待在租界里,最起码我能照顾你······”
“不,吉良,我不能再拖累你了,你就是把我带回去,过些日子,我还是会走的。”金素贞神色怅然,缓缓说道:
“其实吧~~我在码头上呆了两天,心里空唠唠的,茫茫然的,也不知道去哪,
那几个人就上来跟我聊天,说看我挺可怜的,想给我寻个婆家,找个老实汉子嫁了,
我就自愿跟他们走了,我就想本本分分嫁个人,给他生孩子,踏踏实实过日子,哪怕日子再穷,再苦,我也认了···”
金素贞的语调缓慢,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夏吉祥却突然暴怒起来,他双目通红,低吼道:
“住口!蠢女人,现在哪里还有太平日子可过!”
说着他一把扯过金素贞,对着女人的脸粗暴叫道:“跟我回去,你这个犟种,与其让你毁在流氓杂碎手里,不如烂在我锅里!”
接下来他掏出手枪,站在马路中间,拦停了一辆汽车,不由分说,拉着金素贞上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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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阴霾,乌云密布。
上海滩的夏天,阴雨连绵,说下就下。
一个多小时后,夏吉祥便一面闷头往前走,一手拉扯沉默的金素贞,回到了法租界的出租屋。
进屋关上房门,拴上插销,夏吉祥拽着金素贞来到床前,随手将包裹扔到床上,又一把将她推坐在床头,盯着女人的眼睛,恶狠狠的问道:
“素贞,你不想在这里白吃白住,可是做了我的女人,就再不走了?”
金素贞一路上咬着嘴唇不说话,这时看着夏吉祥面容凶恶,分明已经失去了耐心,她眼中溢满泪水,仍旧点了点头。
夏吉祥哈哈大笑起来,神色颇为张狂:“素贞,实话告诉你,老子挣了很多钱,现在可不止一个女人,你就是跟了我,也只能给我做小!”
金素贞的泪水流了下来,她合上眼眸,轻声说道:
“我愿意,不管怎样···我都给你生孩子,只要阿祥~~你愿意要我。”
夏吉祥一把托起女人的下巴,恶狠狠补充说:
“素贞,就算你不要名分跟了我,生下一儿半女,可老子干得是杀人越货的营生,说不得明天横尸街头,你就成了寡妇!”
金素贞睁开眼睛,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坚定的说:
“如果真要有了孩子,我会把他拉扯大,让他到你坟前磕头。”
“你~~~你不要后悔!”
“不后悔,阿祥···”
夏吉祥不再废话,立即脱去衣服,露出精壮的躯体,然后他将金素贞横抱起来,放在床头上,粗鲁的撕扯开衣襟。
女人默不作声,任他施为,她一直凝神男人的眼神,温柔似水。
这时外面闷雷滚滚,一场疾风骤雨,瞬间而至,哗哗大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