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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一根旧银簪

    “谁啊?”

    敲门声响了好几回,夏吉祥才穿着睡衣开门,吴雅丽则钻进了被窝,只把一头波浪卷发露在外面。

    房门打开,门外站着四五名持枪巡捕,还有个旅馆人员拿着房客登记簿,为首的巡捕职衔是个华人督察,与夏吉祥对视一眼,彼此都是一愣。

    两人何止认识,带队警官是督察张诚,可谓冤家路窄。

    张诚眼睛顿时瞪了起来,一眨不眨盯住夏吉祥的脸,凭着他的办案直觉,他马上认定夏吉祥有重大嫌疑。

    能够瞬间击毙五个人,而且有两个持枪保镖,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到。

    而夏吉祥就能做到,上次犯案,就是他在家中连杀四名枪手,都是中统的职业特工。

    然而张诚紧张只是一刻,神色忽然又缓和下来,就见他抽了抽鼻子,使劲闻了闻屋内的气味,环顾左右随从,脸上流露出古怪神色。

    其余几名巡捕也闻到婬靡的气味,往屋里张望了一下,看到地上凌乱的衣服,倾倒的葡萄酒瓶,床上还有一个曼妙的女人···

    于是大伙儿都知道房门为什么迟迟不开了,屋里干柴烈火,烧得正旺啊。

    “请出示你的证件,夏先生。”

    张诚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伸出手索要证件。

    “请稍等一下,张警官。”

    夏吉祥回到房间里,在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将自己的市政厅警员证,持枪证还有经济科调查员一起掏出来,又从口袋里拿出登记过的柯尔特手枪。

    他捧着手上的东西回到门口,一起交给了督察张诚。

    张诚依次看了看三本证件,面无表情的将证件还给夏吉祥,将柯尔特手枪递给旁边的属员,吩咐说:

    “将这把枪拿回去检验一下,看有没有发射过的痕迹。”

    “是,长官。”

    随行巡捕作了枪械登记,将夏吉祥的配枪装进证物袋里。

    张诚接着用平淡的口气对夏吉祥说:“夏先生,这是例行公事,如果你着急拿回你的手枪,请在明天下午去总捕房领取。”

    说完他一摆手,对手下人说:

    “走吧,去下一个客房。”

    一个巡捕禁不住问了一句:“可是,长官,按照规定,不应该进去搜查一下吗?”

    “都是同行,还搜什么搜!”张诚回身敲了一下部下帽檐,斥责道:

    “去!还没看够啊,想进去仔细瞧瞧吗?别耽误时间了,赶紧查下一间。”

    “是!”

    一众巡捕迅速去敲隔壁房间门,张诚临走的时候,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不打扰你好事了,只是味道有点太过了,应该开窗通通风,放一放。这层楼死了好几个汉奸,味道够臭的了。”

    “谢谢您,张警官。”

    夏吉祥轻轻关上了房门,他明白,张诚放了他一马。

    如果他进来仔细搜查,一定可以搜出他藏在卫生间里的纳甘手枪和消声器。

    而缴获这把枪,就是他杀人的铁证。

    即使张诚对他有很深的成见,只因为这次他杀的是汉奸,是出卖同胞的叛徒,所以张诚不但不追究,还主动帮他遮掩。

    苍天无眼,人间有情,真正的中国人,都有一颗惩恶扬善的侠义之心。

    夏吉祥正在感慨,身后传来吴雅丽的昵声召唤,后半句非常撩人:

    “阿祥哥,你在站在那里干什么呢,快过来啊~~人家想侬了呀,侬却想别额事体,侬勿肯依额呀。”

    “听到了,马上来。”

    夏吉祥应了声,就进到卫生间放水。

    上完厕所,他面对着镜子上水雾,用指头划出三个字:

    吴——四——宝。

    将这个下一个行动目标记在心里,随后他用手掌抹干净镜子,走出洗手间,扑上床头,在女人娇笑声中,投入另一场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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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夜晚,又到夜深耕耘时。

    汉口路,梅仁芳书寓的主卧房里,正传出婬靡的声音。

    随着床板一声吱嘎,吴四宝翻身坐起来,喘着粗气道:

    “姆妈邪批!不来了,这俩天老子心绪不宁的,这可不是好兆头,老子得赶紧滑脚撒开!”

    卢文英发髻散乱的靠在枕头上,不满的哼道:

    “四宝阿哥,侬阿是有了新相好,勿想啜我迭碗老鸡汤了啊?”

    “勿是呀,我哪能嫌鄙侬啦。”

    吴四宝解释了一句,一拍脑门说:“老子当过这么多年兵,还能保住老命不丢,那是有诀窍的,每到生死关头,我脑壳里都有神人预警的呀!

    每次我都及时逃避,才能逢凶化吉,老灵验了!

    这次也是等不得了,我得马上走,这里留不得!”

    说着吴四宝跳下床,提起裤子,从枕头底下摸出驳壳枪,就风风火火跑下了楼,女佣人在后面端着宵夜呼喊,他头都不回一下。

    “唉,迭只老鬼,真是提起裤子就勿认人了呀。”

    卢文英抱怨了一句,慵懒的躺了半晌,勉强坐起身来穿上衣服,就在她起身想如厕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间屋咕咚一声,好像什么东西倒了。

    “吴阿姐?吴妈?”

    卢文英喊了两声,见外面无人应答,便尿急坐在屏风后的便盆上,先解了个手。

    等她起身的时候,突然看到屏风对面,多了双眼睛!

    这双眼睛罩在一个黑色头套里,显得分外深邃。

    与此同时,一把匕首搁在卢文英脖子上,森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喊,喊一声我就割断你的气管!”

    “我勿喊,我勿喊,英雄饶命呀,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呀。”

    卢文英满脸惊惧,瑟瑟发抖,要不是刚解过手,现在就得尿出来。

    蒙面歹徒从屏风后立起身来,原来是个身量很高的北方青年,他身穿一身藏青色中山装,显得异常干练。

    “夏···夏英雄?啊,我认错哩!”

    卢文英脱口而出,又马上捂住了嘴。

    夏吉祥听完扯下蒙面布,森然一笑。

    卢文英顷刻间手脚冰凉,她知道自己完了,对方见他认出自己,这是不想留活口的表示,便用走了调的国语,战战兢兢的说:

    “夏···夏英雄,侬是来寻四宝阿哥吗?他···他刚走不久,他说他勿会再来了啦,他怕了你,怕的要死,他讲有预感你要来···”

    “不要动!不准喊!”

    面对这个精明老练的女人,夏吉祥不想跟她废话,他绕到卢文英身后,在床头找了根睡衣腰带,就把她倒背双手摁在床上,结结实实捆上了水手结。

    这种水手结每结一次绳扣都会紧一次绳索,等夏吉祥捆完,给她嘴里塞上布团,卢文英倒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就跟死猪一样。

    卢文英全程没有反抗,也没有讨饶,她阅人丰富,单从夏吉祥的眼神就清楚他心如铁石,自己无论怎么乞求也无济于事,只能求个痛快了断。

    夏吉祥将她捆上后,就开始搜索房间,其实他心里很是郁闷:

    自己今晚明明先一步潜伏进梅仁芳,就躲在女佣人房间的床底下,准备等着吴四宝撸完卢文英,召唤佣人端宵夜吃的时候,自己趁机上楼动手。

    没成想吴四宝说走就走,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既然正主走了,夏吉祥就没再想着杀人灭口,他将楼里两个女佣一个男仆挨个打晕,准备再绑住卢文英,搜刮一番财物再走。

    最近他开支比较大,急需劫别人的富,济自己的贫,女人也照劫不误。

    尽管他蒙着脸,可单看身高就让卢文英一眼认出来,他也只能先劫财,再杀人了。

    不过动手之前,他准备先搜刮一下浮财,然后再对卢文英用点刑,逼问她隐匿的财宝都藏在哪里。

    在夏吉祥眼里,卢文英这个女流氓既然和吴四宝勾搭,那也死得不冤。

    时间不长,夏吉祥便搜罗了一大包金银珠玉,至少价值数千大洋,这时他发现卧室后墙有一个壁龛,可能供奉着金玉佛像。

    夏吉祥便走过去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

    原来壁龛供奉着一个牌位,上写两行字;

    吾之幼弟莫小刀往生极乐。

    阿姐文英百日经文祈冥福。

    壁龛下面还有放着一个陈旧的银簪,上面缠绕着红绳。

    夏吉祥不解的拿起银簪,回头把床上的卢文英掀了了个,让她仰面朝上,扯出她嘴里的布团,然后拿着银簪在卢文英面前晃了晃,冷笑着问:

    “你虚情假意供着莫小刀的牌位也就罢了,这根簪子怎么回事?”

    卢文英喘着粗气,看了眼簪子,悲戚的用国语说道:

    “唉,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小刀还是个小瘪三,在街头行窃时被把头拿住要切手指,吾恰好路过,就拔了根簪子赎了他。

    结果几年后他出息了,就回来拜我做阿姐,还把这根簪子还了回来···”

    卢文英刚说到这里,就听哗啦一声,夏吉祥手里的包裹掉落,金玉珠宝撒了一地。

    就见夏吉祥一言不发,用刀子将卢文英身上的绳索割断,然后扶着卢文英端坐起来,自己则后退几步,拱手深深一拜,沉声说:

    “多有得罪了,英姐,我不该对莫小刀的恩人下手,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出屋,身影一闪而逝。

    卢文英呆坐了半晌,才嘤嘤的哭了起来,嘴里喃喃道:

    “么想到呀,还是阿弟救了我···当年一记小善举,居然有介大的福报,看来还是要做好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