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夏吉祥帮家里备齐了存粮,又将杂货铺钥匙和租约交给金素贞打理,便借口出去办事,离开同福里,赶往大世界游乐场。
他一大早来大世界舞厅,并不是来找吴雅丽,而是过来找女人跳舞。
为了攻略目标女人,他想尽快熟悉女人的身体和生理需求,就要尽可能多的接触不同女人。
当时日军攻破国都后继续推进,打得国军丢城失地,一溃千里。
每隔天或十几日,市民就得到某个城市沦陷,某个要地又被占领的战败消息。
苏杭地区大部沦陷,沪市租界已经彻底沦为了“孤岛”,市民感觉国军被彻底击溃,抗战情绪日渐消沉下去。
日本军部也在加强宣传心理战,每占领一个城市,沪上占领军和日本侨民就要举行庆祝游行,在报纸刊物上大肆刊登占领地图片。
渐渐的,民众情绪从悲观变得麻木了,开始盛行得过且过,及时行乐的颓废思想。
一时之间,公共租界呈现出一派病态繁荣,娱乐场所的生意居然比战前更好了。
开战之前,公共租界、法租界就有大小几十家舞厅,上万名女性从业人员。
而开战短短几个月,舞厅数量就多了十几家,夜场女郎更是激增几倍,仅仅大世界各处歌舞厅,就多出上千名陪舞女招待,
并且在日场夜场之外,大世界舞厅还增加了一种晨场,一大早就有很多男人赶来跳舞。
而女招待陪跳一支舞的花费,从两元到五元十元不等。
当然,很多男人不仅仅来跳舞,他们还有慰藉需求,如果小费给到五元,搂搂抱抱等不规矩的动作就在所难免。
钞票给到十元以上,很可能就要开个房间,彼此坦诚相待了。
夏吉祥来到大世界最豪华的舞场,今天只是观察别人跳舞,因为他还不会跳舞。
随着交谊舞曲想起,他来到舞场边缘的卡座,点上一杯清茶,几碟瓜子花生,就默默坐下,看着舞池里其他人跳舞。
他的大脑,如同一个精密仪器,注意学习每个出色舞者的舞步姿态,观察每位漂亮女人的动作与神情,留意舞伴间每一句俏皮话,每一个轻佻的眉眼挑逗。
随着舞曲一支又一支的旋起旋落,他的身体感同身受,也不禁哼唱着跟着轻摆摇动,慢慢适应了各种舞步节奏。
这时候在他周围,至少聚集了十几个陪舞者,女招待们看他服装笔挺,精明干练,认定他是个有钱的凯子。
但是大伙儿看他认真的学跳舞,都没有贸然上前打扰。
可是过了两个多小时,众人看他还没有选择舞伴的意思,一名容貌平平的北方姑娘实在忍不住了,主动走上前说:
“这位先生,我看您一直在学习跳舞,您光学不跳怎么能会呢,我来教您,一支曲子只要五元钱。”
“好吧,承蒙关照了。”
夏吉祥并不挑舞伴,起身便与北方姑娘步入舞池,两人随着乐曲,跳起了狐步舞。
起源于英国,是摩登舞的一种,要求舞者步态轻盈,步伐流畅。
夏吉祥虽然第一次跳,动作略显僵硬,但他已经记住所有的步伐要领,所以跟得上舞伴步伐,一曲下来,没有踏错一步。
北方姑娘很惊奇:“先生,您跳得这么熟练,确定是刚学跳舞?”
夏吉祥微笑作答:“算是吧,毕竟我看了好几遍,这跳舞比起学拳,简单太多了。”
这时舞曲变换,音乐欢畅高昂起来,节奏明显加快。
北方姑娘问:“快步舞,可以吗,先生?”
“没问题,请吧。”
两人伴随欢快的舞曲,跳了一曲活泼愉快的快步舞。
跳着跳着,夏吉祥感觉拘谨消失了,心情变得轻松起来,舞步越来越自然洒脱。
一曲终了,北方姑娘大加称赞:“先生,您真是个天生舞者,跳得简直棒极了。”
“小姐,你这明显是恭维,我的确是个初学者,”夏吉祥也客气的恭维对方几句:
“你是个好舞伴,好老师,非常有耐心。”
这时候舞台上又换了曲调,音乐变得舒缓优美起来。
北方姑娘涩然一笑,歉意的说:“这是维也纳华尔兹,抱歉,我跳得不好,看来您得换一个舞伴了。”
“好的,谢谢您。”
夏吉祥抽出一张十元钞票,迟疑一下,又掏出五元递过去。
北方姑娘施了一礼,刚刚走开,一个高挑的白俄女郎便站在夏吉祥面前,用英语生涩的问;
“先生,可以共舞一曲吗?十元钱!”
“嗬嗬,OK!”
夏吉祥被女郎的生硬腔调逗笑了,同时又被她低沉的嗓音吸引,这勾起他记忆深处的异样情怀,便痛快答应下来。
两人身高相当,很快滑入舞池,跳起了维也纳圆舞曲。
说实话,因为舞场上午只奏过一曲华尔兹,当时没几对舞者在跳,夏吉祥并不熟悉舞步,所以换位时屡屡犯错,颇有些尴尬。
白俄女郎性格直爽,并不懂得掩饰情绪,神情马上鄙夷起来,好在夏吉祥脸皮够厚,更正舞步继续跳下去,一直坚持到舞曲终了。
“真扫兴,愚笨的黄种人,还以为是个灵魂舞者。”
白俄女郎咕哝一句,便捻起手指催促:“给钱,我要另找个舞伴了。”
闻听此言,夏吉祥心头火起,泛起一种想鞭挞她的念头,但是他咧嘴一笑,掩饰住了。
他递过去一张十元钞票,用英语邀请说:“再陪我跳两曲,二十元。”
白俄女郎加码了:“不行,你太逊了,一支舞,二十元。”
“女士,傲慢不能当饭吃,我拒绝你的讹诈。”
夏吉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转身就要回到座位。
背后传来白俄女郎的谩骂:“猪猡!黄种猴子!”
夏吉祥马上用英语回敬:“灰色牲口,白俄俵子!”
说完他还优雅的行了一礼,以示礼貌。
因为一战沙俄是落后国家,上百万俄国士兵只能吃黑麦,锯末和谷糠做成的黑面包,连各国军中服役的牲畜都吃得比这好,所以被同盟国蔑称为‘灰色牲口’。
而白俄俵子就更不用解释了,现在沪上各处娱乐会所,充斥着卖肉为生的白俄女人。
“你······哼!你真粗鲁!”
白俄女郎气得鼻子直翘,转身蹬蹬蹬的走掉了。
要说这白俄女郎岁数不大,可能只有十八九岁,白皙的脸上布满雀斑,加上清高自傲,不会说话,所以生意很是惨淡。
打发走白俄女郎,夏吉祥看了下时间,发现快到十一点二十分,便准备离开舞厅,前去与莫小刀会面。
结果一回头,发现一个披着卷发的旗袍女郎站在身后,用充满醋意的大眼睛瞅着自己,貌似有些眼熟。
“吴雅丽?”夏吉祥愣了一下,脸上马上浮出笑容,上前打了个招呼:
“这么巧啊,雅丽,你这是赶日场的班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