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洪霞懂了,王二毛这是要摆起迷魂阵来准备下棋了。
她虽然做惯了杀手,但人极聪明,何况,下棋的路子,杀人的时候也常用。火车站的连环刺杀,她自己就是设计者。
只不过么,棋手重于势,杀手重于杀,轻重有所不同罢了。
王二毛的这个构想,先不说能不能办成事,单单这个借势,就已经赚了。
牌面要顾明诚来组,借的是青山门的势。天地正气,这个死胖子不答应也不行。答应了就要办,办完还脱不了干系,以后有什么问题,还要借他的势。
也不怕他卖。
办事的都是索命门,到时候不管是青山还是索命,都会跟他没完。再不济,还有个百杀令等着,老刘不管怎么滑,脑袋总是要的。
怎么算怎么稳,小男人这第一手,辣手啊!
她走到窗台上,背靠着栏杆看着这个男人,脸还是那张脸,有点俏,有点嫩,但这几天越来越有些不同了,那种青涩的少年感正在慢慢褪去,她忽然有点不安。
她拉起他的手,重新回到床上。
“阿拉睡吧,不要再想了,今朝,这里就只是个盘丝洞,我只是侬的蜘蛛精。”
王二毛晓得她不想再听,笑了笑,躺下,软软的枕头垫在头下,惬意舒服。
“ 侬到底有几只手?为啥我捉不牢侬?”
“八只”
“哈哈,捉牢了!”
“戆大,侬的手也没用了呀”
“侬! 嘶 不要弯得太低,当心侬的肚皮。”
王二毛醒来的时候,臧洪霞正躺在床上倚着头看着他。
她没有装饰过,素着脸,口红也没擦,是那种新鲜的草莓的颜色。头发披散着,有点湿,像是起来洗过头。
“侬醒得这么早啊?”
在他的印象里,大小姐们基本都是要睡到中午的。
“我怕侬醒过来不晓得哪能叫早餐。”
“不用对我太好,侬做自己的样子我就很欢喜。”
“贱骨头。”
臧洪霞笑了笑,“其实我也一样,我盼着侬永远会是现在这样的王二毛,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侬喜欢早上起来洗头?”
“有毛病!啥人会得还没睡醒就洗头的?”
“那侬”
“侬还问? ”
王二毛眼睛巴登巴登眨了眨,虽然他还是不知道,但晓得,不该再问了。
“我等下吃好早饭要早点走。”
“嗯,晓得呃。”
“晓得什么?”
“你要去寻第二只窟,又搞不定香香,只好叫阿姐帮忙。”
王二毛奇了,“侬昨天夜里是不是吃到我的胃虫啦?”
“我吃侬只屁”
臧洪霞红了脸,她毕竟不是小菊豆,在这方面,王二毛还是占了优势的。
“我今朝去跟华懋饭店经理商量一下,把502跟503长包下来,打通。这样,侬第一只窟的办公地方就有了。”
“侬也太有钞票了吧,这里办公要多少铜钿啊!我可付不起,上海滩有得是便宜的铺面”
“我跟侬这个洋盘讲不清爽,牌面就是立身,侬当开只大饼摊头啊?在华懋饭店开办事处,就有资格做上海滩最大的生意。钞票又不用侬出,侬晓得我家老太爷,就是我爷爷,有多少钞票?”
王二毛没话讲,眼睛巴登巴登。
“我就跟侬这样讲,江浙两省的煤,一半要从我爷爷手里走。”
“那也不来塞,我哪能可以用侬女人的钞票?想得出呃!”
“侬赚到再给我好了,反正我是不会还给他的。”
王二毛突然想到顾胖子跟他讲过,要留心这个老头子,不得不问清爽,“这事体侬会跟他讲伐?我会没台型的。”
“有空呃,我在华懋饭店包三间房间算啥事体?不过么,侬跟我的事体 就是那个事体,总要跟他讲的。”
“嗯,这是应该呃。我这两天先办正事体,搞定当了以后,阿拉三个要商量一下,难能弄法。侬等我电话。”
回到小阁楼,小菊豆不在,看来是在自家房里睡了。
他正觉得奇怪,又一想,恍然。昨天晚上,小琴跟了回来,小菊豆再赖在小阁楼的话,传回去不好听了。
他不禁好笑,冲到隔壁二楼,正看到小菊豆和小琴两个人在打绒线。
“这么早回来啦?”小菊豆貌似惊讶,实则欢喜。
“少爷。”小琴还是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王二毛一愣,“侬还是叫我王先生吧,少爷两个字有点汗毛凛凛。”
小菊豆听不懂了,问,“侬跟个小妹妹讲啥怪话,哪能就汗毛凛凛了?”
小琴笑了笑,她是懂的,客客气气叫了句王先生,就告辞回去。
“侬跟我来,有事体讲。”
王二毛放下小菊豆手中的绒线,把她拉上了小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