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洪霞连换了四口气,在江底将连在王二毛身上的麻绳拖了过来。
这次渡江,距离实在有点长,所以臧洪霞需要在江底找到两个固定位置。
小七他们总共准备了三卷麻绳。
第一卷连着臧洪霞和王二毛。这一卷,最终会用在高桥岸口和货轮经过的接应点之间,而在二人渡江时,也能顺便帮王二毛提速。第二卷和第三卷是连着的,一头绑在王二毛的腰上,另一头绑在铁墩子上。
王二毛到达第一个固定位置后,臧洪霞需要将他身后连着的麻绳分开,一段固定在江底和码头之间,作为撤退时的水底导索,而另一段,一头连着王二毛,一头固定在江底。这样一来,当王二毛到达接应点后,将这段再固定住,那便可以有两段直通码头的水底通道了。
水下作业,王二毛不行,全靠臧洪霞一个人忙活。等她费尽力气的将麻绳分段、固定、重新扎卷完后,已经快到两点。
王二毛眼睁睁地看着,一点忙都帮不上,不禁有些郁闷,看臧洪霞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又开始担心起来。
“没事!我歇一歇。时间不多了,五分钟后必须要出发。”
她那故作轻松的样子,让王二毛不知怎的心痛不已,自己什么都没做,已经冷得不行,而这女人,却背负得太多。
他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冲动,猛地游过去,抱住她,嘴对着嘴,亲了下去。
身体中,开始有了一丝暖意,渐渐的,变得热烈起来。
当王二毛感受到浑身开始发热的时候,他知道,五分钟到了。
臧洪霞的面色红润了些,眼里闪着亮光。
“去吧,我等下再来追侬。”
第二程,轻松了许多,路程短了,王二毛也熟练了。
当然,熟练的不只是游泳。
他迫不及待地发现臧洪霞的脸色又不太好,于是,他又有用了。
只是,时间确实不多。
臧洪霞在江底盘好麻绳,将延出的一端系在王二毛的腰上,然后摸出一只油包放到他的手里。
“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黑巧克力,现在没用了,侬拿着吧,冷得受不了的时候吃一片。”
王二毛愣愣的接过,原来还有其他办法?
“游击队那边有望远镜,从岸上可以看到这里。货轮来了之后,侬如果决定抢船,就挥两下铁棍,我马上组织人手过来。”
“好,侬过去之后抓紧时间休息。抢船的人,不要超过10个,尽量选个子矮小些的。”
臧洪霞懂了,“要装成日本人?”
“不知道他们里面有没有懂日本话的,有就最好,我怕驾驶员听不懂中国话。”
“好!我去寻寻看,侬 自己当心点,没机会的话,宁可放弃。”
王二毛笑了,“现在侬居然反过来劝我?”
“我的任务是接人,不是抢船。所以,完不成也不能怪我。”
“哈哈,我总归是输给侬的,快走吧。”
臧洪霞系好自己的绳子,再过来深深地亲了一口,“这味道,要一辈子记得才好。”
时间接近三点。
臧洪霞已经上岸,她那头的麻绳绷紧了,沉在江底。王二毛像只风筝,被一根细长的麻绳拴住,浮在江面,倒也省力。
江面上,空旷浩荡,极目远望,船只都像是一个个的小点,孤寂的夜色里,只有水波的声响。
王二毛只能静静地等着,他冷,可是他很庆幸,臧洪霞不用受这份罪。
他忽然感觉自己很矛盾,一边想要冷眼看这世界,一边又会为身边的人奋不顾身。看透,看破,道理可以讲出一堆又一堆,真到了做的时候,却完全是两码事。
对小菊豆如此,对臧洪霞也是如此!
他理解不了自己,这是人格的分裂?还是观念的崩塌?
反正不是皮相的诱惑。
他可以很肯定。
因为他只能这样肯定。
三点刚过,江面上的船渐渐多了起来,有几艘巡逻艇亮起了灯,从各自的码头开了出来。
王二毛先前已经在江水里捞起一个白面袋子,遮盖在头上,从袋子的缝隙中四处望着。
极远处,有几艘货轮被拦了下来,六七艘巡逻艇靠了上去。
看来这个“三”确实有用,就是不知道这个默契是来自于师父和顾胖子之间的约定,还是故意卖给他的破绽。
不管了,王二毛没空想这些,因为这时,正有一艘中型货轮朝着他这边开来。
不多一会儿,有两艘巡逻艇分别从远处的江面驶出,迎了过去。
王二毛没敢动,藏在白面袋子下面静静地看着。
巡逻艇开得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从王二毛的两边穿过,两道尾浪将王二毛推得左右摇摆,像是浮萍。
货轮被拦住了,停在距离王二毛还有七八百米处的江心。
这是目标吗?
王二毛吃不准。
现在不能靠近查探,他的水性远不如臧洪霞,一旦解开身上的麻绳,就很难再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眯起眼来,借着船上散乱的灯光,勉强看清船上的情况。
其中的一艘巡逻艇靠上了货轮的船舷,脚手架落下,一队七八人左右的士兵在两个水警的带领下登上货轮。另一艘,围着货轮兜起了圈子。
王二毛眼尖,忽然发现那艘巡逻艇的船身上有几个字比较扎眼:海警,沪,035號。
035?
他心头一动,会不会有016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