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每个码头附近都有日本兵把守。
车道的出入口摆放着鹿角架,沿江挂着铁丝网,有小队的士兵牵着狼狗来回巡逻,基本是三四个人加一条狗为一队,拎着几只手电筒来回照。
码头上,左右手各有一幢五层高的碉楼,楼顶有人站岗,三四架远光灯来回照着江面和岸边。王二毛特地注意了一下,这灯其实用处也不大,顶多算是晃上一晃,根本看不清,距离稍远一些还不如月光有用。
这里是军用码头,不做客运,所以渡口并没有修的很宽,岸上建了一排平顶的营房,灯都熄着,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兵。门口停着四五辆军用卡车,水上泊着两艘巡逻艇,没人。
王二毛抽了个空子从鹿角之间闪进去,他没习惯在出手时留下任何痕迹,自然也就不会去剪什么铁丝。
约定的地点是码头靠左的铁墩子下面,这个位置估计是高手选的,正好避开所有的光线直射,浓浓的铁锈味也可以掩盖住人味儿,江水拍岸,小声讲话也没人能听见。最重要的,铁墩上可以绑绳。
王二毛到的时候,臧洪霞和四哥已经到了,还有一个细瘦的年轻人蹲在旁边正在整理一堆绳索,看样子应该是刚才所说的小七。
臧洪霞换上了鲛衣,长发藏在衣内,连衣帽翻上来,用束发带子扎紧,脖颈处贴了一圈黑胶带,正好固定住衣领。王二毛看着这一身曲线毕露,像条美人鱼,忽然有点口渴。
臧洪霞见他过来,顺手递给他一根三尺长的铁棍,“紧张吗?他们还要再准备一下,水底下刀枪不管用,这家伙好使些。”
王二毛看了看,铁棍是空心的,明白了。
“侬的伤怎么样?来回十里地,可不比路上走。”
“问题不大,我加了两层带子压紧了。昨天是因为没防备,今天有经验了,只会更快。”
“到了那里别再逞强,找个水性好的跟我对接也是一样,侬趁机歇一歇,等木筏动了再跟过来。”
“也不一定有”
“听话!否则我白来了。”
“烦死了,晓得啦。”
“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在想,今晚的行动居然是八天之前就安排好的,会不会中间有什么窍坎。杜老板声东击西样样算到,但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算到的。”
臧洪霞一愣,“什么东西算不到?”
“譬如讲,今天过来的货轮,怎么算?人家八天前还不知道在哪里,就算有航期定好,万一延误呢?侬就这么肯定必定是今时今刻到这里?这种算法,能算到天就不容易了,还能精确到凌晨三点?除非他是神仙,能晓得过去未来事。”
臧洪霞被他这么一讲,不笃定了,低声责怪到,“侬这个脑子,该用的时候不用,这话不早讲,现在再讲,有什么用?”讲到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歪着头看了看他,然后话风一变,“侬是不是怕我有危险,还想劝我不要去?”
王二毛一笑,“来都来了,我再叫侬不要去,那是有毛病。我就是奇怪,杜老板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更何况要出动侬来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再要讲是疑兵就讲不过去了。”
他这样一说,臧洪霞定了心,“我看出来了,侬闷声不响,底子里,也是一只小狐狸。那侬讲,他是怎么算的?”
王二毛想了想,“我猜,他不会去算是哪一艘船来,因为根本做不到。他前两天跟所有人讲要去宁波,也是一个幌子。侬想,他既然八天前就已经搞定了船,去宁波有啥意义呢?”
臧洪霞听得云里雾里,不禁跟着问了句,“侬讲,他去宁波有啥意义呢?”
“就是让该晓得的人晓得,他去宁波搞船了。”
“然后呢?”
“然后就是有人晓得了呀,直接把改期的货轮扣下来,从而导致了昨天的大游行。”
“这不是两桩事情吗?日本人总不见得每艘货轮统统扣下来。”
“我瞎猜猜啊,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日本人不敢扣货轮。”
“侬晓不晓得,我现在老想做一件事。”
“啥事?”
“打侬!侬能不能直接讲重点啊?弄得人家肚肠光痒死!”
美人鱼马上要变成雌老虎,王二毛不得不加快速度了,“所以我认为,他用自己的货轮做疑兵,两盘棋变一盘棋,让日本人不得扣留的用意,就是让日本人加强在黄浦江上的盘查。”
“等等!”
臧洪霞听不懂了,“查得紧,不是对阿拉不利吗?”
“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