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在床上坐着,一个在沙发里窝着,都没说话。
时间过得出奇的慢。
王二毛几次想要站起,又怕她再冒出什么尴尬的话来,等了半天,烟抽到第五支了。
臧洪霞憋着笑,看他一个劲地猛抽,最后不忍,“不要再抽了,屋里像着了火,侬是来轧姘头,不是来放火的。”
她的话,王二毛一句也接不上,只好不响,掐掉烟头。
“聊聊天吧,轧姘头是要难舍难离,不能穿好裤子就走的。”
还要难舍难离?王二毛厥倒,不见得要这样待上一天吧。
“人家轧姘头,男的卖相要好,穿着打扮更加要光鲜一点,小白脸嘛,面子里子都要有一点的。”
王二毛抬起头,怒目而视,“侬搞清爽,我不是小白脸,今天算我还侬的情,以后阿拉没这种关系。”
“我跟你讲过,我是镰刀斧头。”
臧洪霞忽然话题一转,王二毛听得一愣。
“死胖子是青天白日,侬也应该猜到了。”
王二毛只能点了点头,听她讲下去。
“我还有一些事,侬不晓得。以后要轧姘头,相互就要知根底,现在有空,我讲,侬记。”
这话又转了回来,王二毛不知道她要讲什么,不得不听。
“江湖上,分上九门,外八门。外八门中,有个索命门,我就是索命门里的隐娘。”
索命门?隐娘!
王二毛大吃一惊。
这两个词在他听来无疑是晴天霹雳,但在这小娘皮的嘴里随意讲出来,却像是茶余饭后的闲谈。
在他学艺时,师父不止一次跟他讲过,索命门是江湖中最神秘,最不能得罪的门派。但凡是索命门盯牢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哪怕是师父自己,也不敢轻易招惹。
他立刻联想到昨天的刺杀,这种计划,这种手段,确实厉害!
而索命门里的隐娘,就更吓人了。
师父讲过,隐娘不是人,是一种身份。
这个身份是索命门里最高,所有弟子全部都要无条件的为她而死,哪怕是门主。隐娘是谁,外人不会知道,她就像蜂王一样,负责索命门的传承。
他不知道臧洪霞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知道这种秘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他的背心已经湿透了。
“侬不要紧张,索命门从不滥杀无辜,当然,索命门现在也没以前的实力了。”
臧洪霞讲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昨天死掉的杨三,就是最后绑炸弹的那个,是七七事变以来,索命门死掉的第六百五十八个弟子。索命门的人,死就死了,无名无碑,没关系,去了阴间,祖宗认得就好。总有一天,我也会死的,但是,我希望侬能晓得我是什么人。”
王二毛看着她,不知她想表达什么。
“我是隐娘,我如果死掉,就代表 索命门从此灭门。其实,灭门也没什么,索命门传了一千多年,老早就准备好随时灭门的。现在跟侬讲这些,只是想侬等我死掉的时候帮个忙。”
“我不帮。”
王二毛平静下来,听懂了,回答也相当干脆。
臧洪霞一愣,以她对王二毛的观察,他不会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不禁奇了,“为啥?”
“侬如果有事情还要做,麻烦侬自己去做掉,然后再去死。”
王二毛实话实说,“侬这种话,我最近听的太多。我也是人,也有情绪,看不得一个个死在我眼门前,还要帮了擦屁股、发讣告。侬要办什么事情,跟我讲一声,我无所谓侬背后是不是有庙堂,江湖儿女,自然也有情义。唯一一点,后事不办!”
臧洪霞听懂了,想了想,居然一笑,“后事不办?”
“没商量!”
“其他事情,讲情义?”
王二毛突然发觉这句话也不对,但是刚刚浪头已经豁出去了,再要反口,又羞于启齿。
“侬能不能不要老是挖坑让我跳?”
“跟侬讲情义,哪能算是挖坑?”
“侬不要这样笑!我先走了。”
“时间还没到,正事情还没讲啊!”
“侬看看自己,现在像只蜘蛛精,我跟侬聊个屁,再会!”
“等等!”
王二毛听到身后风声响起,转身伸手接住,是房卡钥匙。
“明天白天这里有行动,侬不要来。夜里过来看一眼,如果我不在,侬自己进来等,可能会碰到杜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