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哥,到了。”
车子拐进极司菲尔路,停在了76号门前。
汪曼春自认为贴心的叫醒明楼,明楼也似乎刚从香甜的睡梦中醒来。
他抬手拧了拧眉头,重新戴好眼镜,整理着装,准备下车。
其实这一路上,为了逃避与汪曼春交谈,明楼几乎都在闭着眼睛装睡。
他也总能感觉到,汪曼春在时不时的凑近自己,她可能是在端详自己,也可能是在端详之后又在思虑着什么,而后,那孱弱的呼吸声交杂着向自己传来。
明楼谨慎的保持着一个姿势,生怕被这女魔头瞧出什么。
好在最后汪曼春还以为是他太累了,不小心睡着了。
“我刚离开上海的时候,你才刚接到76号特工总部的工作调令吧?”
“没成想,这一晃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也从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
说着,明楼走到汪曼春身边,故作亲昵的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一动作,惹得汪曼春顿时变成了个娇羞大姑娘,她低眉浅笑着,很快引来了周遭过路同僚的侧目。
汪曼春居然会在76号门前和一个男人举止亲密,眉来眼去?
那可真是闻所未闻的惊天大消息呀!
很快,这惊天大消息传到了扁头耳朵里,也就传到了陈深耳朵里。
彼时他正在审讯室里清数最近抓捕到的,疑似是地下党“宰相”的几名女人,她们都曾独自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又与安六三形容的模样极为相似。
陈深一股脑的把她们全都带回来,就是为了方便交与安六三辨认。
“你没听错吧?”
“汪曼春?”
陈深坐在座椅上起了疑问,扁头激动的凑到他身边去解释。
“头儿,这种消息我怎么能听错?”
“借着刚才帮你接水的功夫,我还去亲看了一眼呐!”
“汪曼春现下正拉着那男人在大楼里转呢,你说她怎么这样啊?咱们76号是什么地方?那规矩森严,绝对机密啊!”
“她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拉着那男人转?”
“万一那男人是什么间谍啊特务啊什么的,那不是给咱们找麻烦吗?”
见陈深清点完人数,又跑到隔壁的刑讯室去。
他盯着给安六三施针的藤田医生看,对于自己这番言谈完似乎完全无动于衷!
扁头着急起来,继续放大声音道。
“头儿,再说了,您才是76号的一把手,她汪曼春是不是应该把那男人先”
没等扁头说完,一记凌厉眼神已经朝他射来。
陈深挑了挑眉毛,冲他问。
“你又皮痒了是吧?用不用让藤田医生帮你也扎一针?”
扁头努努嘴,吓得不再言语。
一旁被提起的藤田医生见状,回过头来笑笑,帮腔说道。
“陈处长消消气,扁头随便说说的。”
陈深闻言点头,礼貌的冲着藤田勾了勾唇角。
这个藤田是新来的医务室医生。
自打毕忠良死后,陈深任职于了76号行动处处长。
这里的人几乎一多半都被南田洋子换成了东京人。
表面上,陈深风光无限,是东京人眼里的香饽饽,座上宾。
但实际上呢,他的周围长满了眼睛,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监视着。
这似乎并不比毕忠良在的时候好多少。
但陈深也并不为此感到后悔。
毕竟毕忠良死了,76号里突然安插进来这么多的东京人。
他利用更阴狠的技能和更毒辣的金手指瓦解76号,也就不那么有所顾忌了。
陈深回溯思绪,继续打量眼前这位藤田医生。
他五十多岁,一条腿稍稍有些瘸了,行动有些不方便。
也可能是因为这个。
不论是面对这里的高官还是手下,他总是一副和蔼慈祥模样,时不时的还关心众人,帮忙熬一些滋补的汤药,连扁头都说,藤田是他见过最好的东京人。
但陈深平日里悉心观察过:
这位藤田医生虽表面温润,但他下手也是及其的阴狠,施针也好,喂药也好,凡是经过他手的犯人,无一不被折磨,深陷苦痛之中。
虽说从东京人的角度来看,死一两个华夏人无伤大雅。
可怪就怪在,藤田对于犯了错的东京宪兵也是一样的手段。
这样两面性格的人,那内心世界又是如何呢?
这其中又会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陈深盯着藤田忙碌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无尽的疑惑。
“藤田医生,这针效是不是就快发作啦?”
“我们头儿还等着呢!那边四五个女人,实在是不好弄呀!”
正是因为藤田看起来非常好脾气,所以扁头才敢这样与之不客气的催促。
果不其然,只听藤田笑着点点头,不紧不慢的回了话。
“就快了,扁头兄弟稍安勿躁。”
随着他的话音,陈深的视线落到那枚刺入安六三皮肤里的细针。
这针的功效据说是为了让安六三快速清醒的。
毕竟安六三被困在这魔窟般的地牢里已经整整一年之久。
整日里遭受非人般的虐待不说,还经常饱一顿饿三顿,昏死更是已经是常事。
今天,是陈深主动提出要让安六三去辨认真正的“宰相”,也算是为了抓紧时间给梅机关、给影佐帧昭交差。
所以才叫来这位藤田医生帮忙。
藤田当然不管这针管里的药剂对安六三有什么不好的副作用。
他只为了完成自己应尽的责任。
一针扎下去,观察了半晌,安六三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藤田本想检查一下是不是自己药剂加的不够多。
毕竟安六三昏迷多日,普通剂量怕是不能将其体能激活。
谁料陈深顺势起身,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走上前。
“藤田医生,是不是您扎的不够狠啊?”
“这样,再往下一些药效是不是会更快发作啊?”
说着,陈深直接接过藤田手里的针管,朝着安六三的腿部毫无征兆的按压下去,紧接着,只听一声惨烈的嚎叫声起。
安六三醒了。
扁头见状,也顺势呆了。
之前都以为藤田医生施针施得够狠,没成想自家头儿居然是更狠的那一个。
“这样才对嘛!”
陈深笑着撇开针管,起身拍了拍手上溅出来的药渍,紧着对身后的扁头吩咐。
“去,把他带到隔壁。”
话落,陈深转身潇洒离开。
藤田退到一边,待脚步声渐渐走远,扁头几个也拉着安六三离开。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瞬的讶异。
之前总听说这新上任的行动处处长行动狠厉乖张,对自家国人也绝不手软。
如今一瞧,还真是的。
也难怪,一个华夏人能在东京人的圈子里混的如鱼得水,还得了那个影佐老东西的赏识,可不就得心狠人更狠嘛
所以血脉相承什么的又有什么用,做人最重要的是要豁得出去
可话说回来,他呢?
他倒是豁出去了,就是没落得一个好结果。
想到这,藤田开始咬牙切齿,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影佐帧昭那道熟悉的身影。
最后的最后。
他佝偻着背,心绪复杂的收拾好医疗箱,又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