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宪兵分遣队的审讯室,经过了一夜的严刑拷打,大山哥已经气若游丝,脑袋无力地垂在胸前,血水顺着嘴角不断滴落,虽然已经口齿不清了,但对我的咒骂依然没有停止。
包括杨靖宇将军在内的许多抗联战士都是因为叛徒的出卖而牺牲的,因此我十分理解大山哥此刻恨不得亲手把我五马分尸的怒火,但我又能做些什么呢?鬼子让我亲眼看着大山哥受尽酷刑,无非是想最后验证一遍我的身份而已,大山哥对游击队的行踪一个字儿都不可能说,只是反复咒骂我如何谎称有粮食企图骗整个游击队出来送死的卑劣行径。
鬼子队长眼看在大山哥这里实在压榨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便命令一名鬼子兵在纸上写着什么,只能看清“特别移送档案”四个字。根据我对历史的了解,鬼子为了维持其在伪满洲国的统治,在老百姓面前必须装出一副“法治”的嘴脸,对主动叛变的抗联战士会给予很高的待遇,甚至能吃上和日本人一样的白米白面,对于那些被捕后依然不肯放弃气节的战士,各宪兵队、宪兵分队和宪兵分遣队会逐级上报至关东军司令部,随后移送至哈尔滨、长春(当时交新京)等大城市法庭公开审判,当着中国老百姓的面进行宣判,此举一是震慑潜在的抗日分子,二是让普通百姓不要再对抗日心存任何幻想,安安心心地做亡国奴。
这份“特别移送档案”表示鬼子暂时并不准备杀害大山哥,我一直悬着的心也暂时放了下来。鬼子一直没有透露将如何处置我这个“日本人”,只好见机行事了。
第二天一早,鬼子简单擦拭了一下大山哥身上的血迹,给他换上一身老百姓的衣裳,用绳子反绑双手架上了一辆卡车,对我相对客气一些,让我坐在前方驾驶室内,经过一路颠簸来到一个车站,一名穿着便装的鬼子士兵把我和大山哥带上了其中一节车厢,在最后一排坐下。
我悄悄把口袋里的一把钥匙塞到大山哥手里,并用眼神暗示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大山哥一脸问号地看着我,并不理解我这个“叛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是一节普通的客车,从周围乘客的交谈中我得知这趟列车终点站是哈尔滨,随着列车一路的摇晃,已经入夜,不少乘客都昏昏欲睡,但平民装扮的鬼子眼神依然十分警惕,我的思绪也逐渐清晰了起来,1943年,随着太平洋战争的打响和在中国战线的逐步拉长,鬼子的运力开始捉襟见肘,不太可能为了移送我们这几个人专开一趟军列,因此会选择普通客车作为交通工具,打扮成平民模样应该是不想给平民营造紧张的气氛,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火车在夜幕中疾驰,我正思考到了哈尔滨之后如何帮助大山哥逃跑,突然一个鬼子兵走进车厢:
“所有人立即放下窗帘,严禁向外观望!”
周围乘客看起来对这道命令习以为常,纷纷拉下窗帘,继续歪在座椅上睡觉。在这漆黑死寂的夜晚,借助车厢微弱的灯光,视线也无法看出几米开外,这道看起来多余的命令意味着火车正在经过的这片区域似乎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漫天的乌云遮蔽了月光,远处阴森的夜空中似乎传来阵阵无助的哀嚎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无名的恐惧感席卷了我的全身。
说话间,列车在一个小站停靠了下来,身边的鬼子兵拉起我和大山哥走下了站台,这荒郊野外的很明显不是哈尔滨,借助微弱的灯光我看到站牌上写着“平房站”。
站台上几名身着便服的鬼子兵立即围了上来,带着我和大山哥穿过站台来到尽头的宪兵室,车站的鬼子宪兵和送人的鬼子兵熟练地进行交接,鬼子宪兵反复确认身份之后,递给我一份身份证明,上面赫然写着:“关东军防疫给水部 满洲第七三一部队”字样。
七三一这三个字如同晴空炸雷一般把我震呆当场,没想到命运的终点竟是这嗜血的魔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