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气依然干燥,叶檀来到了大队。
见村长也刚来,叶檀从兜里掏出来了两盒“大前门”,“来,村长,换个抽抽,品品香烟有没有劲?”
毕竟农家人抽惯了旱烟,是不喜欢烟卷的,而城里人抽惯了被精细加工后的烟卷,又不习惯旱烟,抽一口旱烟血压都飙高,而且很是辣嘴。
不过老村长活这么大,还真没尝过烟卷,竟然猎奇心很浓……撂下了烟袋:“来,点上!”
叶檀墩身,划了根火柴。
老村长用力吸一口,好家伙,使过劲儿了,没想到烟卷没了三分之一,吓得村长赶紧拿下烟卷,瞅了瞅。
“哈哈好家伙,差点儿没烫到老子的嘴,那就是说三口气,就能吸没一根烟?”
“呵呵,”皱眉想了下,他释然,“呃,看来是这城里人稀罕的烟卷,也太凑乎了,真是不顶用呀。”
见一根烟要没了,叶檀又赶紧拿出来了第二根:“来,您接上火,”
老村长接过来,往烟头上一怼。
“这么快就着了?”点燃了后吹灭,放到嘴里,嘬了一大口,很满足,“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无事不来献殷勤,说,找我有什么事?”
“哎呀,老村长您真料事如神,我的确有事,这不是大块地和宋家坟两口井,都出水了吗?”
“是呀,昨天就出水了砌好了,现在他们都往地里拉水呢。至少秧苗能够保证出齐长壮,就能松一口气。我就不信了,还能老这么不阴天、不下雨吗?”
叶檀听了一愣,“反正久旱是有说法的,总之挖出水井,就不至于颗粒无收。”
老村长点点头,“哎,又让我想起来了那六几年还债,真的能饿死人呀,我家里老父亲,就是那么没的。”
“村长您别怕,有我呢,”叶檀劝慰道:“村里如果两口井不够用,那我可以再去接着想办法,反正我很会找水源,我是村里的社员了,我不会坐以待毙,更不会让咱们村子颗粒无收。”
老村长又叹口气,点了点头。
“说吧,你小子有啥事?”
叶檀一笑,“我老丈人家的炕洞老冒烟,我想给盘炕,正好瞧见挖井的那些废物泥土也没用,还占地方,所以我想脱大坯。”
老村长一想,那些没用的泥土,果然最是占地方,便毫不犹豫点头,“你用吧,你今天把账目整完了就行,不用待在这里。”
“不,脱大坯那可不是一个人的活计,需要我大舅哥、二舅哥帮衬,他们俩也要请假,请老村长准假!”
老村长依然一挥手,“好,同意,你们去脱大坯吧。”
看着叶檀离去的背影,老村长知足点头,‘这小子,果然一门心思在三百户踏实过农家日子,这,我就放心了。总算自己做主的这门亲事没白瞎,丝毫不做蜡。’
不做蜡——就是把事管好了,不落埋怨。
……
叶檀出现在大块地的井旁,社员们还在有说有笑,往地里拉水呢。看木板车上,连家里的脸盆都拿来了。
“今个,怎么凑这么齐?”头目刚伺候完拉水的社员,忍不住纳闷,便扶着辘轳架子,问话。
“ 哦,”杨爱党抢先,“不是十几年都没盘炕了吗?烧点儿柴火就呛死了,所以就和老村长请了半天假,想脱大坯!”
杨爱国又问:“这回所有的秧苗都被抢救了吧?”
“是哈,多亏了叶檀叶知青,给我们发现了水源呀!”
“哦?哪里哪里,”叶檀抱了抱拳:“都是社员们齐心合力挖的,我只是挑挑水源而已,还有头目大哥你,没白天再黑夜的连轴转,辛苦自然没得说!”
头目一看,人家这叶檀要不说是村长面前的大红人,说起话来脑瓜子就是清晰……忍不住对他又多一个点赞。
尤其那些上好的茉莉花茶叶,他们接连喝了好几天,头目当时也能看得明白,送给他们茶叶,是叶知青的心气足,甚至比老村长的心气还足。
他便暗暗想,以后如果老村长不干了,那么下一届社员如果能够投票的话,那他一定鼓动全体社员,来支持叶知青当村长。
头目思索间,朝他们一挥手。
他们三个人,便转到了大土山的后面,选出平整的地尖。
大舅哥杨爱国挥舞铁锨,十几分钟后,在那里便弄出来了一大堆泥土,叶檀拎着桶,来到了井边。
“我来打水,我熟练!”
头目赶忙从窝棚里跑出来,接过来桶,他超级热情松开辘轳的摇把,瞬间就摇摆上来一桶。
一般辘轳上挂的水罐,能够倒满两桶水。
叶檀伸脖子看了看井面。
“水这么清?这么多?”
头目也是频频点头,“是呀,全村一半多的地,社员都来这里拉水,过去不出芽的豆子,要死的玉米苗,这回眼瞅着就都有救了,哈哈。”
叶檀反复拎水三次;二舅哥撒上了碎花秸,尔后用大镐来回砸碎大块泥巴;大舅哥来回踩着池子边。
碎花秸——就是用闸刀,把麦穗和附近的秸秆一刀切下来,囫囵切麦穗后头肯定会带着一巴掌的秸秆。
用碌碡“咕噜咕噜”,囫囵着来回碾压。
碾压好了,用杈子杈走花秸,再用簸箕装这些掺着麦余子的麦粒,一簸箕一簸箕朝着半空扬出去,通过自然风的形式吹走麦余子,最后地上只剩下麦粒。
这个过程,叫扬场。
紧贴着麦粒的壳,叫麦余子,只有抹屋里的墙壁时,泥里才掺乎麦余子,麦余子貌似比碎花秸金贵些,毕竟出产的少。
这脱坯的泥里,就要掺乎碎花秸,并非麦余子。
泥池子里面徐徐加水,大舅哥用铁锨反复和泥。
叶檀也拿了铁锨,帮着大舅哥。
大舅哥还穿上大胶鞋,反复踩踏池子的边沿,生怕阴池子水多,跑水、冒水。
杨爱国又嫌弃碎花秸放少了,便招呼杨爱党再放一次后,继续和泥。
最后,这些黏土,都被和得很酱,杨爱国便喊了声。
“行了,开始脱大坯。”
杨爱国,杨爱党,把模子都撂在地上,在右前方都撂着一盆水,这盆水,就叫小汤,脱大坯,永远离不开小汤。
“妹夫,辛苦你,你就来回给我们锄泥,我们哥俩脱。”
“好嘞!”
叶檀知道两位哥是照顾他,知道他是城里人,根本不会脱坯,所以才让他锄泥。
叶檀用平口铁锨,运了满满一下子,到了杨爱国这里往模子里一送。
杨爱国赶紧用手沾了一把小汤,将泥堆抹成半圆,反复淋小汤,将一坨泥表面抹光。
沾小汤,两手将泥巴分别往模子前面的左右两个角挤压,再往里侧的两个角挤压泥巴、填满,接下来又沾小汤,来回把坯面压实、划拉平。
接下来沿着模子与泥坯的内侧边际,立起四指,贴紧模子边一划,再淋小汤整平坯面,最后左右手将坯模子往上提起来,“啪”的一下。
一块土坯,呵呵,成了。
不过,提起来模子,也是个重点、难点,必须直上直下不能歪,不能快,不能力度不均匀,否则土坯就会变形,糟蹋了。
不用起身,只是蹲着随后撤一步,以第一块土坯为基准,往后头排队,以此类推。
但是重要的,还要拉走小汤盆子。
没错,小汤盆子必须随着模子走。
蹲着干活,蹲着挪动,脱大坯这可不是什么轻松活。
但是,人家妹夫一个城里人,都敢有勇气屈尊脱大坯,张罗着盘炕,所以他们哥俩,又怎么能消极懈怠?
大泥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