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偷懒?我不是该定亲了吗?我任屁烂蛋什么都没有,请问老村长,要让我拿什么去定亲?”
见老村长直眼了,叶檀得理不饶人,继续牢骚,“我带媳妇去县城买个表,还犯法了不成?!”
叶檀虽然是乱发牢骚说出来的,但也是长心眼的,他偏偏故意说是去县城,没敢说劝业场,因为他想低调。
老村长一听,这可是大事。
“好好好,有正事就给你请假,我这就写好介绍信,你可别忘了带着,不然被抓了可是要坐牢的。”
叶檀听了一踉跄。
的确,出门没有介绍信,还真有可能当能罪犯抓获,不光坐牢,有的社员如果为了躲避查验身份且逃跑,那都可以吃“花生米”。
检查者,分秒有权力就地处决。
所以出远门,谁敢不拿介绍信?
好家伙,那介绍信就是保命符!
二人到了大队部村长室,老村长倒是也不做作,立刻写了介绍信,并且盖章,交给了叶檀。
收起来后,叶檀赶紧告急:“我可要回会计室了,积压了所有小队的记工分报表。”
“好,今天井喷水了,就算你小子有功,所以我给你小子网开一面,明日八点,队里的大骡子车要去武清县城交豆腐丝,不行你就跟着那车顺便去吧。”
“咦?这是好事呀!我正发愁,”
“哎呀,你就快去吧!”不等叶檀说完,老村长一摆手,又用大报纸糊在了脸上,继续溜脚缝,抠起了三室两厅。
“哎,”
叶檀叹口气,扭身回会计室。
他拿过一摞摞的工分表格,用眼睛一搭,便知道总数,工作完毕,就去找了杨爱国。
杨爱国正在擦着他过去最喜欢的绿军壶,见叶檀进来,不知啥事!
还没等问,就听叶檀吵吵:“哥,明天我要香凝跟我去市里买手表,哥告诉她一声,明天来大队门口,跟着村里大车去县城,再坐车到大商场。”
杨爱国听了,浑身一震。
看这叶檀对自己妹妹那个认真、仪式上非要大鸣大放的劲头,又是一阵开心。
就这么一个妹妹,找到一个真心待她,仪式感上不推三躲四、不四舍五舍装糊涂的好男人,真心不容易。
“好,这口信我一定带到!”
下工了。
杨爱国提前早回去了,专门等着妹妹。
香凝刚一进门。
杨爱国就在杨树下,他眉飞色舞开心告诉香凝:“明早八点,叶檀要约你去一趟县城买结婚东西。他让我告诉你一声,地点在大队部集合,坐队里的骡子车去。”
杨香凝小身板一震。
这约会?哪能由自家哥哥亲自传话,闹得人尽皆知的道理?哪有叶知青这样干事的?
她的面皮着实薄,面颊上瞬间打了腮红。
杨爱国啥都没发现,把话带到了后,赶紧回屋洗漱休息,这一天简直太累了。
杨香凝回到西厢房。
煤油灯下。
她拿过来那几张纸坐在炕檐子上,看了一遍知识点后又熟记了一次……低头开始纳鞋底子,再努把力,这双鞋子给叶檀的就算做好了。
虽然她嘴上不承认是叶檀的,但是,农村那时候确实都有这民风民俗。
如果是男女朋友关系,女的必须给男的做一双鞋表达心意。
男方家如果拿到女方的鞋子,未来的婆婆大姑姐们,就会反复看着鞋底鞋边,大大的品评一番,什么白鞋底儿处,针脚的排列是否均匀,鞋帮子与鞋底的缝合处针脚怎么样等等。
未来婆家人一起讨论,预估未来娶过来的媳妇是否心灵手巧?能不能很好操持家务?娶她过门值不值?毕竟娶一个好妻旺三代,这是很严肃的事。
总之不能娶爱作妖的女孩。
没错,丝毫不夸大。
毕竟过去都不分家,一个儿媳妇都可能给大家庭几十口子做鞋穿,鞋子做的怎么样,也是婆家人在给女孩子的未来过日子,操持家的能力提前打分。
所以,那时候村里,如果有媒人给小伙子介绍对象,都会张口就说——某某某,我给你介绍一个做鞋的呀?
小伙子听了,都会心领神会并且尴尬害羞。所以,这句“做鞋穿”的暗语,有给找个“媳妇”的意思。
如果有村里女孩,暗恋哪个小伙子,也会偷偷做好一双鞋,趁着生产队干活,把新鞋偷偷塞给小伙子后,扭头就跑了。
在这里女孩主动强塞鞋子,表达的就是“追求”、“爱慕”、“我看上你了”的意思。
这就是七十年代,村里女子给男的、亲手做鞋的含义。
叶檀心里有事。
他从会计室出来,急慌慌就奔向响庄头。
到了大响庄头,借着山林蓊郁,翠霞闪闪,四周看看确定没人后……他一下子溜到了谷底,动手挖了起来。
其实不往四周看,叶檀也知道,这里根本没人,是根本没人敢来。
背靠十万大山,传闻野兽到处出没,谁也没有活腻了,非要来这与野兽较劲;还有一直传说这里闹鬼的故事;而且数年前,村里还有丢了几个二十多岁小伙子的传闻,总之各种相关野人大脚印的恐怖传说,不绝于耳。
更有传说,还说谁谁家的婴孩在院里晒太阳,竟然被天空巨大的飞鸟叼走,好家伙,太离谱了。
所以,哪会有人?
可以说这个地方,就跟他的宅基地一样——不吉利。
叶檀一蹲身,麻利扒拉树叶,小心剜着,这次,不多不少,又是60大颗。
依然打开蓝印花布兜子装好,往身后一背,趁黑猫回到了知青点,撂稳了松茸,点上煤油灯,洗漱一番躺在了土炕上。
他也在思索。
如果挣钱多,积攒到了几千块钱的时候,那就可以盖房了,如果盖房,可是……未来他知道,几个月后会有一次大地震,房子肯定会受影响。
他一皱眉,思忖了半天,还是决定等地震后再盖房。
想着想着,又琢磨,香凝也不知在干什么,在温习功课吗?
还是在给他做鞋?
想到了她在煤油灯下,低头给自己认真做鞋的青涩小模样,叶檀忍不住嘴角扯起;想到能穿上媳妇给做的新鞋,他很期待。
思前想后,灯灭了……应该是没有油了,算了,任它去吧,反正也困了。
不过在睡前最后的一丝迷离里,他还在想,今天回知青点太早了,那个小德子和新欢、怎么没有看到?
老式鞋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