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叶檀脸上写满心事,还没等扬爱国问,他便交代:“大哥,再等我十分钟,我去趟供销社,说好了的娶香凝需要几张票,我要去瞧瞧拿票。”
大哥一听,浑身一震。
虽然小失望……但玩归玩闹归闹,要以妹妹的终身大事为大,所以,丝毫不敢阻拦。
他没言语,只是点头。
谁都知道,私下里买票这根本不是大张旗鼓的事,倒卖票也是与投机倒把同罪,甚至还要厉害,如同后世的“黄牛”。
而且是1976年,那是什么年代?
那时候如果小队会计贪污了生产队1分钱,百分百坐牢或者吃花生米。
那个年代不得不说,真是严肃严谨。
不过也是好处颇多,至少人的身心健康,表里如一,对人对事不会娱乐至死,而是充满敬畏之心。
就像后世人所总结的那样——生产队的年月,都是马车邮差的年代,什么都慢,但是,男女的那份恋情,哪怕咀嚼一辈子,也都是有滋有味甘之如饴,保鲜期同样是一辈子。
而后世都是以车代步,做事都是一个电话一封邮件,什么都很闪……没错,后世什么都快,包括爱情保鲜期,都是论秒来计算。
再到后来,干脆便是光谈恋爱不领证,光同居不领证,婚育观念令人堪忧,生活作风糜烂也没人管。
对等的不互绿的从一而终,身心不背叛的唯一感爱情,却成了后世浮躁人们的奢侈品。
“一生一世一双人,孤灯影斜盼君归”,这些彼此坚守,成了落后愚昧的代名词。
叶檀大步流星,
绕路去供销社。
大哥发现了叶檀,便起身整理红骡子屁股上挂着的粪兜子,半低着头,拉着红骡子往前麻利跟着。
红骡子也知趣,丝毫不闹腾,“哒哒哒”的脚步均匀,随着主人的步伐走。
叶檀早就进了供销社。
几个女售货员,又朝着威风帅气的叶檀笑意盈盈,如沐春风。
叶檀不看旁处,还是奔520而去。
今天的520头发披散于肩膀,额头刘海也是黑长直,还别说,她比别的售货员看起来都顺眼很多。
别的售货员,
都烫大花卷。
她们都是在家里,哪怕用烧红的火筷子晾一会儿后,卷了卷鬓边和额前的碎发……也要把头发弄出八道弯,但总经历火筷子反复烫的,黑头发就成了焦黄,一揪就断尾。
那阵还有个别爱臭美的,把自己的头发反复用醋水去浸泡,远看不但弯弯的,还成了棕栗色,不知她们是嫌弃自己的黑长直的头发太土气、还是咋。
不过这过分时尚,
叶檀却欣赏不来,
不光如此还抵制。
毕竟他是重生,司空见惯了科技狠活,所以,来到了1976年,他很敬畏淳朴自然。
520受宠若惊,喜笑颜开,与其余售货员的一惯冷脸截然不同。
不过还没等张口,叶檀便已经说出来。
“要一条子五花肉,我有票!”
“好,五花肉有5斤,今天有大油2斤,同志您要不要也捎着?”担心叶檀嫌弃价格,520赶紧解释,“大油每斤只比五花肉贵2毛,价位非常合适。”
“才贵2毛?”
“没错,上次是贵了5毛呢,还被一个老干部都给抢了,说是给老母亲过大寿用。”
是的,1976年那时候,“肥膘子”,“大油”,才是最受欢迎的上等好肉。
不像后世,那肥膘子,白给都没人要,大伙只认准精瘦肉,乃至逼迫后世的养猪户给猪都大量投喂瘦肉精,才过瘾。
这里说的“大油”,也叫裹肠油!
只见叶檀大手一挥,“都要!”
“太豪爽了!”
“太有钱了!”
大伙又一次震惊。
没错,所有的售货员侧耳偷听后,都半张着嘴巴,好半天回不过神来,嘴里都能塞下一颗鸡蛋。
520微笑着给叶檀称肉:“五花肉一共5斤,7毛一斤,共计35元。一块大油2斤,9毛一斤,共计1块8。合计5块3毛。”
“再来一斤红糖一斤白糖。”
“哦,您有糖票吗?”
见叶檀一摇头,520一捋耳边的黑发,将俯仰到双颊的一大绺头发,轻灵着指尖,彻底别在了耳后,嘤嘤细语道:“没有票白糖7毛一斤,红糖6毛一斤。5块3加上1块3,合计6块6。”
“嗯好!”
520把一层草纸铺平在柜台上,又把两层草纸垫放在了秤盘。
扭身去红糖区域。
红糖在一个木头打的大木盒里,这个木头盒子很简易,就是用粗糙的木板,四周一钉钉子,就完成了。
不过底下,必须有木板,否则漏了。
长宽大小一米见方,四周围栏是一个手掌的高度。
拿起木铲,把红糖铲进秤盘的草纸上,拉一下秤杆,感觉还有些亏秤,便又放进去一口,直到高秤了为止。
杆秤放在柜台,520一捏对角,将草纸拎出,撂放到了柜台上,合着先前撂放的草纸一起,对折,直到压紧了为止,又用牛皮纸绳子来回捆绑扎紧。
她又扭身去称白糖。
也与刚才同样手法。
叶檀早就拿出来了7块钱,撂放在了柜台。
520抬眼,面上绽放着一抹惊喜笑意,收起来7块钱后,又找零4毛。接下来,她便把肉也用几张草纸围裹。
叶檀拿出来了布兜子,一股脑全都塞进去,刚想走,就见隔着很远的把角处,有个售货员正在与一个大爷争执。
只见大爷声嘶力竭,
最后气的敲击柜台。
“你这售货员,是怎么做事的?我买2米布料想做中山装,可你少给了我半尺,整个边都是斜的。你这是怎么做售货员的?都说国家干部,从来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你这分明就是明抢呀。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叶檀背着兜子,看个满眼。
周围已经聚满了看热闹的。
此刻,供销社所有售货员,也都往布匹专区蜂拥而去,他们要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同仇敌忾这个无赖老刁民。
可想而知。
在1976年,那个时候的供销社该是多么高高在上,售货员的地位给升抬的该有多高。
“你凭什么说这个布匹不够?你有啥证据?”
售货员一插腰,依然专横跋扈,尤其见众多兄弟姐妹都来给撑腰,那更是凶相毕露。
叶檀驻足,细看动向。
别说,这位老人看着穿衣打扮,气质不俗,一套中山装,银灰色的,很板正的样子。
毕竟人看衣服马看鞍,如果要不是因为这大爷,今天犯病故意滋事,还别说,冲这身不像村民的打扮,势利眼的售货员也绝对不会吵吵的。
只见大爷拿起一大块布,一抖落,然后一对折看边角,“你看看,这就是昨天你撕给我的布,竟然甩出来了巴掌宽的斜尖子,根本不是一直线,你还嘴硬?”
“这?你确定是我?”
“怎么不确定?我怎么到这里不找别人,专门找到了你?没错,就你的嘴角上,有一颗大黑痣。”
大爷抬手一指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