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惹事,叶檀保持沉默。
但自己目前,是否是投机倒把这件事情,他心里也有数,即便逮到了顶多罚点儿款,什么蹲局子之类的不至于。
可是香凝肚里怀的是自己的娃,她目前消瘦会导致孩子也没营养,所以他不买吃的让母体吃饱、怎么可以?
而且自己没偷没抢的,只是在社员认为不吉祥的地里采了点儿松茸,换点儿钱花如此而已。所以他面对杨爱党的措辞激烈,也就不以为然。
杨国安去了正房,一看几个屋都空荡荡的,就知道他们转移阵地了,于是拿着大烟袋,一边咳嗽一边寻着过来了。
见伯父也来了,叶檀赶紧扶着他,在板凳上落座,然后给倒了搪瓷缸子水,那搪瓷缸上印着几个红字:为人民服务。
叶檀见大家也都不吭声,便拿起来桌上的盆,一把扯开了毛巾,立刻露出来那几颗黄元帅苹果,“香凝,这苹果洗好了,你给大家发一发。”
月半夏叽叽喳喳说道:“我说一进屋,怎么那么香?原来是有苹果呀?”
这饥肠辘辘的1976年,苹果可是个好东西,纵然杨家有两个哥哥都是干部,全家也没吃过苹果,包括过年。
月半夏接过来香凝递过来的苹果,“咔嚓”就是一下,全屋的人赶紧都啃了一口。
呃,喷鼻儿香!
以前,都是在点心匣子彩纸上看图识物,梨子苹果从来也没认对过,更别说见到真的。这次,真的有幸吃上了黄元帅苹果,那叫一个“软香面”。
叶檀笑了下,拎起来了肉,“那你们先吃,我去厨房吧,做点儿简单午饭。”
一听这个话,所有人的胃口,都忍不住弹跳了一下,因为大肠没油水,每日吃一些地瓜粥,再经过一路走动,也就消化差不多了。
见大家频频点头。
叶檀扭身便独自去了厨房,月半夏用胳膊肘捅了捅杨香凝,“他去了厨房,你还不跟着?”
杨香凝愣神:“我不怎么会做他的那种饭。”
月半夏一听,“扑哧”笑了。
“哎呀别那么死心眼,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人家大活人都来了,过一个月,你就成新娘子了,你没看出人家乖乖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香凝手里攥着苹果核,白了月半夏一眼。
月半夏也不拿藏掖,贝齿轻闪指导闺蜜。
“我那天提出说让他来,你也别怪我。这还不是因为帮你们俩提前熟悉熟悉,免得月底结婚都回不过来神嘛,至少利用这一个月,你们俩不再生疏,算是培养下感情嘛。”
月半夏语罢,假装看别处,眼神又顺便刮了一下杨爱党。
杨爱党果然中计了。
就见他虎虎生威的眼睛,炯炯看着她,那眼神就像一潭湖水,能化人。
不等杨香凝答应,月半夏不失时机朝着杨爱党笑了一下,然后起身,拉起杨香凝,朝门外走。
叶檀都不知屋里,家人们都在讨论些什么,他已经弄起来了劈柴,把五花肉切成了一堆薄片,并切好了葱花姜片。
那个松茸只有两根,但是因为个头大也不觉得少,便将之撂放在案板上,他拿起刀,斜侧切成了厚片。
在料理台一旁,放着和好的玉米面。
要说这和玉米面子,可是大有讲究。
那里面必须放点儿面起子,毕竟后世有发酵粉什么的,但是在1976年只有面起子,也就对付着用了。
因为叶檀觉得,不放面起子贴出来的饼子太硬,会影响口感,放上面起子醒发一会儿,贴出来的玉米饼吃起来,会多一个松软醇香。
月半夏把杨香凝推过来后,便完成了任务,扭身回到西厢房热闹去了。
叶檀拿着菜刀,一扭头,“你怎么来了?这屋里都是烟火气,别熏到你。”
杨香凝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揉搓着手指,半低着头。
叶檀又将宽大的松茸片,在水里冒了一滚,然后捞到了一个小铝盆里,因为他发现,这个卷了边的铝盆,天长日久底部漏了一个洞。
他顺便拿来当了漏盆,然后下面再放一个大铝锅接水。
此刻的杨香凝有点儿焦虑,毕竟在厨房,看着叶檀娴熟的动作流程,她感觉自己一点儿忙都帮不上,显得怪笨的。
叶檀刷好了锅,
准备弄下一波。
见杨香凝不走,而且她还想蹲身给烧一把柴火……吓得叶檀赶紧凑过来。
“哎呦姑奶奶,可别,烧火不用你,现在,你可以做这个。”他拿来了一簸箕榆钱,“香凝,来,把榆钱的小尾巴给摘掉就可以了。”
杨香凝内心一动。
第一次听他这么随口喊自己的小名,还真是不大习惯,不过想想他那个夜晚的野兽行为,杨香凝也很是无语。
“来,我扶你!”
叶檀看她发呆,便搀过来了她的手臂,软软的,很温热,不过叶檀想不起来那一夜他到底是如何野兽的……哎,根本回味不起来,断片很彻底,丝毫念想都没留。
“我不嘛,我可以,我,我,”见他搀扶着自己,紧张害羞的杨香凝却挣扎着,不让他碰,不光如此,她还赶紧跨出一步挣脱,紧急落座。
叶檀内心一惊,不免泛起深深自责。
都怪自己酒后无德,竟然把人家女孩吓得对自己如此排斥。
看来,真的是要下一番苦功了,至少让她在婚前,自自然然爱上自己,丝毫没有防范戒备之心才可以,不能如后世人们所说的“先婚后爱”。
他叶檀娶媳妇,必须要“先后都爱”。
“香凝你来吧,干点儿轻松的,”叶檀装作若无其事,把榆钱簸箕拉过来,“摘完了小尾巴,我就给你贴榆钱玉米面饼子。”
见杨香凝有点儿懵。
叶檀扭身来到料理台这里,柔声说道,“那有什么难理解的?还不就是玉米面里放榆钱,再放点儿葱花还有盐面一搅拌,最后转着锅边贴饼子?”
杨香凝领悟了,但是她一边摘棕色的小尾巴,一边疑问,透着额前的刘海又偷偷剜了他一眼。
他不是地道京城来的吗?
没错啊。
可他怎么会做农家饭呢?
不过这个贴饼子,杨香凝也很少吃,毕竟每天生产队吃大锅饭,她的印象里吃土豆比较常见,对,还有地瓜干。
这么个吃法,她长这么大头一次听说。
记得她读高中时,学校食堂里也有过贴饼子,只是一毛钱一个,然后再配2分钱一块的红色大腐乳,就当咸菜了。
但是,饼子里根本没有榆钱,而且饼子硬邦邦的,吃完了胃口冒酸水。
偶尔还买到掉锅里的玉米面饼子。
溜锅饼子最糟心,不光没了脆嘎吱,浑身软塌塌黏不溜溜的,自己没香味了不说,还串味。那叫一个真心不好吃,一个溜锅饼子少要2分钱,学生们也都不愿意买。
榆钱,棒子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