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曾啊，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我可是连饭都没吃完，接到你的电话就过来了。”
华中科技大学的院长是一位看起来十分儒雅的中年人，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此时正坐在书案后面，借着台灯着什么，看见曾教授风风火火的进门，也不怎么奇怪，只是抬头笑道。
他是了解这位老搭档的，如果没有重要事情，曾教授还是很在乎仪容仪表的，不过嘛，研究人员都会有的通病，遇到灵感爆棚的时候就恨不得一蹴而就，形象问题也就顾不上注意了。
邀请曾教授坐在沙发上，倒上一杯热茶，中年院长也在曾教授对面坐下来。
“这次还是项目问题？”
曾教授点头：“是项目问题。”
“哦？是资金不够了，还是人手欠缺？”
“都不是。”曾教授拿出A4纸放在桌面上，推向院长的方向：“老丁，你看看这个。”
“新项目？老曾你是又有什么新的想法？”
丁院长笑着拿起A4纸，随即皱皱眉，这似乎不是曾教授的字，这字……也太不忍直视了。
虽说还没扭曲到不认识的地步，但也绝对谈不上美观，尤其还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不过看老曾严肃的神情，现在不是欣赏字的时候。
仔细一看他就发掘有些不对了。
“老曾……这些代码……”丁院长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有些不确定的说道：“逻辑上似乎有些不对啊，有些地方数据的调取都有问题。”
要不是这是曾教授拿出来的东西，怎么都得给点面子，他都想直接批评了，写得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是你女儿的一个学生写的。”曾教授喝口水，说道：“你觉得如何？”
“汝南？”丁院长有些不确信的问道：“汝南不是才接手大一新生么？怎么，今年的课程改了？大一就接触系统编程了？”
“没改。”曾教授平淡道：“你先说说你感觉如何？”
“这写得……”丁院长苦笑：“不说也罢。老曾，你不会就因为这点事跑过来找我吧？这小子想进你的项目组？”
除了跑过来找自己说情打招呼，丁院长是在想不通曾教授还能有什么事情找自己。不过，就算是要说情打招呼，按照以往老曾的脾气，也基本是一个电话就完事，能办就办，反正标准不降低，过不了是学生自己的事。
这次竟然直接跑到自己办公室里来了，这不对啊。
“进我的项目组？我倒是想让他进我的项目组，可惜……”曾教授叹息的摇摇头：“人家看不上我这小庙，我这小庙也容纳不下。”
小庙？
丁院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眼睛瞪大。这还是那个自己认识的曾学伟吗？竟然说自己的项目组是小庙？
放到整个华夏也是排名前列的项目组是小庙，让无数人挤破头拉关系也要进来的项目组是小庙？那让清北那些项目组的脸往哪搁？小土包还是小山头？
“你别告诉我，你曾教授亲自开口还被人拒绝了？”
曾教授点点头，被拒就是被拒了，并没有什么丢人的，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项目组是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真被拒了？”丁院长有些吃惊，随即失笑道：“想不到你曾教授也有被人拒绝的一天，我倒是对这个学生有点兴趣了，他叫什么名字？”
“王烁。”曾教授指了指桌面上的A4纸：“这个……也是他写的。”
丁院长皱了皱眉，他并不觉得这些代码就是老曾说这些话的原因，毕竟在他看来，这些代码到处都是错误，连基本的逻辑都没有理顺，估计连正常运行都做不到，也就没有任何探讨的价值。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再看看这个。”曾教授从A4纸下方抽出一张，递给丁院长。
丁院长接过，上面是一副架构图，看笔迹，应该和之前的代码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这些理论研究毕竟不是丁院长的领域，一时间看的有些头疼，完全搞不懂曾教授想要做什么。
“这又是？”
曾教授没有说话，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几下，随即递给丁院长。
这次是一篇关于华夏制造业进展的报道，说是报道，倒不如说是一篇帖子更恰当，帖子不长，丁院长几分钟也就看完了，只是看完帖子的丁院长更加迷茫了。
自己在哪？自己在做什么？自己从哪来？
“老曾。”丁院长喘了口气：“你有话就直说吧，不要再绕圈子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几天前，我受到陈氏集团邀请，担任特别顾问，参加了他们的一型C加工中心的产品招商会，一同参会的还有日国的W公司技术顾问田中。”
丁院长点点头，这个事情他也听说了，对日国的W公司也略有了解，但更深入的了解以及事情发展的后续，就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了，毕竟学院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
“按照以往的惯例，最后获得资格的肯定是W公司，但这次出了意外，获得最终资格的，是华夏公司设计的一款系统，名叫‘初号系统’。”
这应该就是那篇帖子里出现的内容了，丁院长点点头，仔细听着，并没有插言。
“设计这个系统的公司叫前沿科技有限公司，而设计他的人叫……王烁。”
这次有些明白了。
“你是说这个王烁和汝南的学生……”丁院长面色古怪：“是同一个人？”
“是的。”曾教授面色平静：“不止如此，这个王烁还对机器智能化有着十分深入的了解，并且由此设计了一种全新的算法，并给出了简单的架构。”
这是指那张A4纸。
丁院长一边听这曾教授的叙述，一边拿起A4纸重新观察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静下心来，这次他竟然有些看懂了。
“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是一个还不成熟但看起来很有前景的思路，但王烁的出现告诉我，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曾教授指了指那一摞A4纸：“王烁不单单是设想了一个理论中的算法，他还将理论变成了现实，而这些代码，就是理论通往现实的阶梯。”
“等等。”丁院长终于打断了曾教授的陈述：“你是说……这个王烁自己独自设计了一套软系统，击败了W公司拿到了陈氏公司的标，然后又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很可行的智能算法，并且已经进行了实际的制作？”
“不单单如此。”曾教授说道：“看到这些代码以后，我有理由认为，王烁他……”
曾教授声音透露着肯定。
“已经有了基于此算法打造的完全版的人工智能！”
丁院长张了张嘴，半晌，才笑道：“你多虑了，老曾。再怎么说，他也还只是个刚进入大学校门的学生而已。”
“有了这些东西，他可不仅仅只是个大一新生了！丁院长！”曾教授声音稍微大了一点：“你见过哪个学生，可以独自一个人设计一整套复杂的控制系统程序？哪个学生，能漫不经心拿出一整套完整的智能算法架构？哪个学生，能把还不存在的设想转变成切切实实的代码？这些代码……他已经胸有成竹，甚至已经完全构建成功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曾教授的声音有些激动：“意味着有可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人工智能已经诞生了！就在这儿！在王烁的脑子里！甚至在王烁的手机里！也许此刻，王烁就正在和这个人工智能沟通，教它认识人类世界的一切！”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追上去，只要能追上王烁的脚步，那就是华夏智能领域的飞跃！老丁，你和我，都是见证者！”
见证华夏智能计算领域的飞跃吗？谁不想？世界上所有的国家，多少科学家从事这个领域，人工智能起步最早的美利坚，后来居上的日国，还有紧追不舍的欧洲、韩国，谁不想摘下这颗计算机领域最璀璨的明珠？
可是，谁又成功了？
现在你告诉我这玩意已经被一个大一学生搞定了？甚至还有可能已经有了成品？这不是纯纯的把我当傻子吗？追赶王烁的脚步？这话也能说得出来，要钱也不是这个要法啊。
“老曾啊。”丁院长笑了一下，也没有反驳，毕竟自己的理由也站不住脚：“你作出这些判断有什么依据吗？就凭这些代码？”
曾教授点点头。
似乎是没想到曾教授会如此明白的表态，丁院长语气一滞，无奈道：“老曾，真正的人工智能可不是王烁之前设计的那个什么工程软件可以比较的东西，你在机器智能化领域沉浸几十年，人工智能的实现有多复杂不用我过多赘述。如果现在真的有一个人工智能诞生了，那发明他的人和其团队绝对会成为各国、各公司、各大学争抢的对象，这就是一道坎，只要越过去，从此成为世界顶级，拿十个诺奖都不过分。这样一个人，你确定会是王烁？”
曾教授这次十分严肃的点了点头。
丁院长皱了皱眉：“老曾，我希望你认识到这件事情的严肃性，不要跟我开玩笑。”
“老丁。”曾教授声音低沉：“你认识我这么久了，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确实没有开过玩笑，在科大，没有比曾学伟更醉心于理论研究的人了。
但今晚的谈话若是传出去，就会是他曾学伟研究生涯中最大的学术玩笑，要是最后证明搞不成，他曾学伟将自此沦为科研界的笑话，机器智能化的理论领域将再无他曾学伟的一席之地。
什么科大最牛团队导师，什么人工智能领域最前沿，统统都将烟消云散。
丁院长仔细盯着曾教授：“你是认真的？你考虑到后果了吗？”
“从我进门开始，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曾教授认真道：“老丁，从业三十余年，我从没有这么认真过。后果是什么，我很清楚，就交给时间去检验，如果时间证明我是错的，那么后果我自当承受。”
“但无论如何，我要给华夏的人工智能领域争取一丝机会，哪怕这丝机会只是救命稻草，我也要抓住它，哪怕为此拼了我的老命。”
曾教授一字一顿道：“我不后悔。”
丁院长沉默了一下，半晌才道：“老曾，这些年你无论提什么要求，我都尽可能满足你，就是为了让你圆梦，让以你为代表的华夏智能理论界再进一步。但这一次……”
曾教授听得心中一沉，连和自己关系最好的院长都说服不了，自己如何进行下一步？
“这一次……你有几成把握？”
“什么？”
丁院长看着他，笑道：“你是什么人我还算了解一些，既然你这么说了，肯定有你的道理，虽然我并不认同，但不妨碍我作出决定。更何况，这么盛大的事情，我怎么会让你一人专享，有什么事情，咱们科大一起来背！所以现在……老曾，你有几成把握？”
几成把握？还没开始感动的曾教授立马调整了一下心情，沉稳的思考了一会，郑重回答道：“看见王烁之前，没有把握；看见王烁之后，有两成把握；现在看见了这些代码，我有五成把握。”
五成，已经是一个不低的数字了。
丁院长微微颔首。
“准备汇报材料吧，你需要对校委会做汇报。”丁院长声音铿锵有力：“就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