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唐尧大陆有十洲二岛一神山。
十洲瀛洲、玄洲、长洲、流洲、元洲、生洲、祖洲、炎洲、凤麟洲、聚窟洲。二岛则是蓬莱、方丈。一神山便是昆仑。
长洲地处中部。自古川泽阡陌,钟灵毓秀。传说在上古,此处仙人纵横、神兽出没。
随时光流转,万物变迁,一些传说湮没于历史,徒留大好山川与俗世庸人,令人神思。
这天开学报名。学校宿舍楼下,人群熙熙攘攘。学生和家长们抱着盆,拖着行李箱,东问西寻。有人欢喜,也有人愁。
学生们如笼中雀,圈中猪,终于摆脱樊笼,迈入大学。家长们则发愁,高出几倍的学费,上了个本地大学。
街坊四邻问起,总是嗫嚅不敢言名。只说在本地上学,个个也都心领神会。毕竟这所学校刚刚升为三本,也算是本科了。而这一届学生,就是第一届本科生。
临街宿舍窗前站着一个学生。身高六尺,瓜子脸,乌黑秀发,面容俊朗。褚葛明呆望对面的学校大门——长洲职业技术学院。
据传学校正在申请改名,只是还没有批复。倘若运气好,毕业之前能得到新名字。比如长洲理工、长洲工业之类的名字。到时候,毕业证上看起来更有档次。
但是,像褚葛明这样的本地人并不在意。他老师口中常说:“不好好学习,考不上高中,只能上长洲职业技术学校。”
这学校在他心中,以及其他本地人心中从未改变,只是找个地方上学罢了。
褚葛明一想到这么多年的学校一直在进步,不禁发笑。就像他,混了三年,没能考出去,还有什么资格嫌弃。
可他最早到校,看着别人举家陪同,心中略有酸楚。他因学校太差,父母担心被邻居知道,假装忙于商店生意,不予陪同。
思绪流转,一想起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他心头猛然颤抖。
那年暑假。邻居秦景和他一同考上东山中学。所谓考上,也是所有被市里筛选完的学生,被打包塞进这所学校。
唯一自豪之处,比辍学和考上职业学校的人强。他们形成默契,绝不能说录取,要讲“考上”。
秦景就因为说错话,被他噘了又噘,好几日不敢见他。暑假过一半,酷暑难当。秦景提议到山里玩两天。
一早,带齐水、面包、手机、绳索、充电宝、手电筒、驱蚊水、防雨帐篷,秦景、褚葛明、赵国茂三人骑车出发。
到进山最近的村子北边,先把行装丢进林子。再把自行车,锁在一户人家门前,徒步进山。
东山位于长洲东部,是一片原始森林,人迹罕至。顶着一头汗,进入山路,秦景是向导。
赵国茂是路盲,高个瘦削,戴副黑框眼镜,额边有颗痣。别人都说他有印度血统,只是血统不纯,黑痣长歪了。
秦景拄杖探路,只背着一个黑色小挎包,其余行李全由赵国茂代劳。此次也是央求多次,秦景方才带他。
他只说到同学家玩两天,家里并不知他进山。入山以后,林密不见光,地上苔藓密布,天上鸟鸣不绝。
赵国茂头次进山,兴奋大嚷:“哎呀,真凉快呀!好你个秦景,你早不带我来。”
秦景顿了顿手中登山杖,回头嬉笑道:“有蛇哦!“赵国茂敛起笑容道:“有蛇就有蛇!老子才不怕。”
褚葛明捏住鼻子,学秦景声气道:“我怕呀!“秦景停住脚步往回挥舞道:“滚你老丈人!”
褚葛明咧嘴晃脑道:“我没有老丈人,我没有老丈人,嘿嘿嘿……“许是太得意,脚下一滑,趔趄倒地。秦景弯腰大笑。
行了约一小时,几人有些腿乏,找一片宽阔地带就地休整。赵国茂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十分新鲜。他父亲做玉石生意,家中富庶。
这顶防雨帐篷,由他出钱。包里各种进口零食见所未见。他脖上所挂数码夜视望远镜,褚葛明闻所未闻。
见褚葛明好奇,他随手抛来:“拿去看看。”
褚葛明小心接过,抬手看一眼,赶忙放下:“唉,比我家卖的普通望远镜强太多了。”
秦景笑道:“根本就不该带,白费体力。有我这个活地图,你们还怕丢了。这林子里曲曲拐拐,回头弄丢了,可别怪我。”
赵国茂坐到褚葛明身边帮忙演示,“你看就这样拍照片。拍个鸟什么的,照片可好看了。”
褚葛明左右寻觅,发现一只三彩鹳拍照,拍到之后:“你看你看,我拍到了。它的羽毛真好看。回头你把这张照片传给我。”
赵国茂笑道:“还真是。行呢,你学挺快,你就拿着拍吧,等回去你把照片拷贝好了,再还给我就行了。我还省得拿了。”
褚葛明十分开心,端起四处再看。突然出现一张脸,挡住画面。
褚葛明挤眉道:“我可帮你拍了,这张一定要留下来。”
秦景说:“快删掉。丑死了!“褚葛明笑道:“不删,多好看。”
秦景追他不上,停下脚,望了望天:“咱们准备走吧,天上云好像往这边来了,得找个扎营的地方。”另两人只得悻悻放下,挎起背包。
沿着小路,东行二里,出现一处阔地。两丈宽小溪将地弯折割开。溪边还有些食品包装袋、若干炭堆。
秦景寻一片较平坦之处说:“就在这撑帐篷吧,我俩挤一个帐篷,你个子高,单独一个。”
赵国茂和褚葛明卸下行李,撑开帐篷。两个帐篷并排搭建,完备后,三人拾柴生火。近处干柴已被进山之人清空,只有零枝枯木。
“广林,你就直进直回,省得迷路,别走太远,差不多了就回来,可别贪玩。“秦景说着,把指南针塞给赵国茂。
随后,三人各自一个方向,分别向前。
赵国茂一路向北,连路走连路哼着自己编的歌:“路边的柴火,你不要捡。欸,我偏要捡,我偏那么,偏要捡哎哎哎哎嗨哎……”
见这树上结个瘤,掰它不动,三脚躲了下来,穿在棍上,摇头晃脑。
忽然踩到一个土坑。一脚压碎一窝蛋,有两个完整,他装进口袋里。打定主意回去炫耀,同时盘算着这两个不知什么鸟的蛋,烤熟如何分配。不禁,有些惋惜。
和秦景三年同学,觉着褚葛明投缘。一想到这蛋颇大,鹅蛋大小,分着也够。
他心中阴霾扫除,豁然笑出声。走了一小段,又哼:“哎嗨哟哎嗨——妈呀!啊……”
赵国茂一哆嗦,双腿不自觉屈下来。身向后,腿向前,只吓得魂飞魄散。
见枯叶丛压着一根黑粗木,弯腰上手去拿。心中暗喜,得了这木棍,可就不用再往前走了。
但这棍直冰得人汗毛倒竖,瞳孔圆睁。细看才觉,这“柴木“上面还有些白色斑点和条条纹路。
赵国茂眼见膝盖着地,两手一撑,如弹簧般,连扭带弹。回身逃窜,他一边喊,一边叫。回头见蛇,直杠杠追来。
赵国茂哪敢迟疑,发疯向前猛跑。慌乱中,他狂奔偏向。一个身影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那人杏眼浓眉,方形脸,宽鼻梁,留个寸头。秦景五尺身姿,此刻在赵国茂心中无比伟岸,俊秀无双。
东北侧枯木较多,不久拾取一大捆。他本就担心赵国茂,慢慢斜向往他这边。
所行未远,闻声赶来。见赵国茂一头长发已被汗水浸湿,秦景笑道:“怎么了,大少爷?”
“妈呀,好——好大一条蛇!哎……哎……”
赵国茂一手扶树,喘着粗气,另一只手,袂口揩汗。
秦景问:“多大?”
“两丈余长,拳头粗,花斑蟒。”赵国茂瘫坐下来,靠在树干上。
“瞧你吓得!你不是在动物园里看过吗?”
“不是一回事,这是我第一次在野外见到。我在动物园见到的都是小蛇,没见过这么大的。”
“别怕,它没毒,最多就是——啊呜,生吞牲畜。别担心,你穿着衣服呢,不对味口。
它们不喜欢吃衣服。”秦景右手拇指与四指捏合,空中舞动,模仿蛇盘举。随即将手中两根丢枯枝丢去一根。
“放心好了,回头它来了,我帮你收拾它。”
“它……它来了!”赵国茂声音颤抖。秦景后仰笑道:“你这把戏在我这不灵——”
言犹未了,四目相对。一双绿色小眼对上黑色大眸。舌信子咝咝发出响声。大花蟒盘圈昂首,比他高出一个头。
秦景转身一瞬,抓起手中棍,向大花蟒七寸打去。手中木棍断成两节,心凉了半截。他知道这次绝对激怒大花蟒。
他大喊:“快跑!我拖住它。”赵国茂丢还木棍,边跑边回头。
大花蟒张开大口咬来。秦景使棍向它口中插去。大花蟒躲开。秦景拉开距离,退到一棵巨大柳树下。
这棵柳树树干,犬牙交错,且高人头,大花蟒立不起身。大花蟒追来。秦景拖棍绕树。
大花蟒亦绕。距离若是近,秦景又跑远。将离树时,又靠树绕,时不时敲一棍。
秦景不敢多打,怕棍被缠。良久腿乏,脚下不利索。圈绕小了,脚下草一绊,跌倒在地。
大花蟒张开大嘴,迅捷逼近,甩尾缠住秦景腿。慢慢缠到胸口,秦景无法挣脱。
只觉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那张血口慢慢靠近。他闭上眼睛,手中木棍松落,已然放弃挣扎。
突然,什么液体溅到脸上,脸上黏糊糊。他睁开眼,摸摸脸。那是眼睑碎块——大花蟒右眼血肉模糊。
大花蟒被彻底激怒,松开秦景,去追袭击之人。那人快速拿弹珠对准它另一只眼弹射。这次大花蟒有准备,躲开了。秦景缓两口气,撵上去帮褚葛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