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与矮山距离的缩减,他也隐约听到了阵阵的喊声。
但当他再次踏空时,却仍然什么也没看到。
一炷香的时间后,等他登上山顶,远处的喊声已经如同一间房屋内数十人同时呐喊的音量!
伴随着略微不停的震动,他四下望去,发现前方的森林已经不像其他方向那样一望无际。
而是在一片之后,远远显露出平原的痕迹。
不过也仅仅是能看出那里不再有树,至于后面有什么,都被森林挡住,看不真切。
继续向那边奔去,随着他的靠近,喊杀声也愈演愈烈,逐渐清晰。
同时空气中也飘来丝丝的血腥气味。
“战争么”他喃喃道。
“在边上看看吧,别贸然过去被当成敌人了。”
打定主意,宁常便开始留意着距离。
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他在森林的边缘停下,躲在树梢上,借着树叶隐蔽身形。
到了这个距离,喊杀声已经是震耳欲聋,空气中覆盖着微红的滤镜,血腥味也已经到了屏息仍入的地步!
但好在血腥味是在他靠近的过程中逐渐增加的,缓冲使他不至于反应太过强烈,但仍然没那么好受就是了。
用灵力将耳朵覆盖起来,又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至于被震得腿麻后,他才仔细地向前看去。
只见前方的平原上,戍衣戎马侵占了整个视角!
两军已经交战多时,右方军队战旗横挂,其上血色金边的写着一枚“楚”字,加以黑底红边的旗面,一边带着黑色流旒。
左边则是竖挂,中心映着一枚墨绿色“韩”字,旗面淡绿黑边,下方呈倒三角形,没有流旒。
在交接的地方,身着戍甲的尸体已经铺了不止一层。
不停有新的步兵、马匹倒下,被后续的进攻者踩踏成碎块,随后这些进攻者也相继倒下,融入这滩铁片与血肉之中。
骑兵算是少的,但也只是相对于步兵而言。
但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皆是手执长戈,亦或枪或叉,只有部分骑兵会拿上一把戟来,但在这空间狭窄的战场上,也未必能挥舞几下,便被敌方拉下战马。
见此,宁常不禁疑惑:“没道理啊,要是这样不就纯纯是拼人数吗?这还打什么啊?”
场上大部分步兵也仅仅是能做到一换一的地步,捅出一枪去,没有拔出便又被敌方一枪捅下。
“是没把这些凡人当人看?还是有意要这样?而且他们怎么没一点怕死的样子?”
再一感应,他发现两军队伍中俨然连一个聚灵境的气息都不曾有,全部是肉体凡胎。
而战斗的方式更是令他感到诡异万分,纵使在他原本的世界的古代,也未有过这种方式的战争!
两国交战,最终不过是为了资源、土地,再荒唐也不过是国君之间的矛盾。
而眼下,他却感觉这仿佛单纯是为了令这些兵士死亡为目的的战争!
就像是“血祭!?”
猜测刚一产生,便被他单方面的肯定了,不然,以他的阅历再也看不出别的原因。
“可是什么境界要这么大规模的血祭来提升?胎心之后?可按照境界差距来算,也不至于啊”
“还是说在唤醒什么东西?复活?”
宁常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想到了嗜血宗的修炼,但细节上仍然有些对不上。
毕竟谢长老所说,嗜血宗用的是心头血,大概率要自己杀人时注意位置提炼。
而眼下这番场景,恐怕是胎心之后的一两个境界都没法分辨出来。
这场屠杀足足进行了数个时辰,从他苏醒时的上午,打到了将近黄昏。
随着人数的缩减,喊杀声和震动感也逐渐减小,最终消弭一空。
此时空气中的血气浓郁到肉眼可见的程度,血河也已经流淌到了他所在的树林中!
一阵莫名的微风吹过,宁常感到周身的气温仿佛骤然下降了十多度!
说来奇怪,这是他从观战以来感觉到的第一股风,中间或许还有,但大概被他直接忽略了。
但这股冰凉的微风吹在身上,令他不觉打了个寒颤。
而且这股风过,竟没有扰动一片树叶!
天地间在这一刻仿佛没了声音,一片寂静,万籁绝响!
无数的血肉碎块筑起了数米高台,仅有最上方的几层还保有完整的尸体。
一眼望去,如同这方平原般辽无边际!
若非他身下这棵杨树长的高大,他还未必能看到这尸台之顶!
但就以这四五层楼高的树,宁常站在最上方的树杈上,也仅仅是比那尸台高上半人高度!
可想而知因这场屠杀而死的人数几何。
寂静之中,宁常感觉视线里传来些许移动的物体,抬眼一看,原来是两方又有一队人马相对而立。
虽说都没有举旗,但单凭方向便已知韩楚两国的方位。
说是人马,但实际上只有步兵,规模也少了很多,两方约莫各一万人左右。
盔甲各式各样,武器也大相径庭。
刀枪剑戟、弩弓矛斧,混杂在人群中,使他看的并不是很清楚。
站位也相对分散,但皆是目视前方。
等待两方人马站定,中间相隔不过数百米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鼓响。
鼓声震耳,却又缥缈,隆隆的在宁常的心中响起。
这一声鼓后,空气中的寒意仿佛又加重了几分。
而伴随着这丝丝寒意,两军又开始冲锋喊杀。
缄默的天地仿佛又被赋予了声线,随后又被这激昂的喊声侵占了全部。
这次两军的战斗不再像身下尸台那么儿戏。
进入战斗后,基本上全是单对单的打斗,偶尔会有些人突然出手偷袭身旁敌人,而吃下和自己对阵的敌手一记狠招。
然而双方优劣显而易见,韩国士卒死亡速度要快于楚国很多。
过了不知多久,等到楚国一方将对方屠戮殆尽,俨然还剩下将近四分之一的人手。
充斥在天地间的喊杀声再次消弭,天地的声线再次被剥夺。
而此时宁常好似出现了幻觉,在他的视线中,尸台上三千铁衣愈发雪白,在这冻人的寒意中,仿佛真的披上了一层冰霜一般!
再抬起头,赤红的残阳已经半数没入远处山岗,映在这铁甲之后,为这些胜者镀上了灼目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