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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偏要【三】

    唐悦兮闻言心中一紧,猜到一些苗头。原来“辨须弥崖”便是识天狱开宗立派的地方,那是拏云奇险。不仅仅识天狱的道者,还有数十万居民百姓,都居住在“辨须弥崖”的崖壁上。那里生存环境之恶劣,举世皆知。在悬崖峭壁上求生,没有良田水产,没有畜牧林业,只有每日都要面对脚不着地的惶惶终日。要知在悬崖峭壁之中居住,任何一条裂纹,都可能是峭壁崩裂之危。

    “辨须弥崖”的百姓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生存,除了崖间浆果,偶过飞禽,最重要的便是识天狱的符修们。识天狱自在此开宗以来,创造了一个奇妙符咒——“春回锦绣符”。该符咒可以在悬崖峭壁上长出茂密的“盈生灌木丛”,而“盈生灌木丛”中结出的浆果,既可以饱腹充饥,也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同时这些浆果还能吸引更多珍禽来崖间觅食。最重要的是,灌木丛的根会深入崖壁裂缝,将其抓牢,如同缝合裂缝一般,使崖壁稳固如新。

    但是这关键的“春回锦绣符”,需要一个很重要的原料用以制符,那就是即将消失的“叠梦玫瑰”。这便是识天狱一宗如今最大的困境,“叠梦玫瑰”同样生于辨须弥崖,本就极其稀有,自十几年前突然不再生长,玫瑰的七彩花瓣,用一瓣则少一瓣。

    从那时开始,识天狱的符修们便分为两派。一派主张极力研究叠梦玫瑰再生之法,永驻危崖,与崖间百姓共存亡。一派主张携数十万百姓,十年内逐步撤离危崖。那时两派虽有争辩,却不致失和。直到七年前,出现了第三种声音。

    七年前不知何故,本应在“盈生灌木丛”加固下万无一失的崖壁,突然坍塌了一大片,整块整块的岩壁脱落,导致有近万百姓丧生。

    其中还包括怀运的生父母。

    自那以后流言四起,流传最深的便是那条:识天狱的修道者们,明面上用“叠梦玫瑰”造福百姓,背地里却大量攫取“叠梦玫瑰”据为私有。

    此事对识天狱中老一辈修道者的冲击极大,他们自开宗立派数百年以来,在辨须弥崖间修云梯以便交通,施圣手以救伤亡,创神符以防天灾,呕心沥血为一众百姓创造更好的生存环境,没想到竟会遭到如此误解。为自证清白,开启宗门自查,这一查偏就查出了七十三年前的元顺一百九十九年间,南言师伯盗用整整两朵叠梦玫瑰的记录。

    虽有知情人解释当年大敌入境,宗门覆灭之际,南言师伯情急之中借用叠梦玫瑰施展禁术,以护宗门。但此事一旦传入民众之口,必然成了掩盖识天狱私吞叠梦玫瑰事实的借口之词。一时间民愤四起,至今仍有怨民朝识天狱大门泼洒粪便。

    识天狱门规再严,也架不住年轻一代弟子的义愤。时至近些年,以血气方刚的年轻弟子为首,提出应弃百姓于不顾,宗门独自搬迁。这一想法虽然得到七成以上人数的肯定,却也有一部分年长的修道者并不认同。

    对于不愿抛弃百姓的年长道者来而言,一来对故居友邻感情深厚,相信迟早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二来离开了叠梦玫瑰的奇妙助益和辨须弥崖的充沛灵气,宗门也必然走向衰败。

    然而无论多长远的目光也会被现实击败,在崖间百姓每日的辱骂、泼粪中,越来越多的年长道者也逐渐加入了年轻弟子的阵营,怀运的师父便是这其中之一。也正是宗门大乱的导火索。

    整个宗门不愿抛弃百姓的年长派,都以识天狱狱主为首。识天狱的狱主,劳为景,偏是个不通世故又有些顽固的武痴,盛怒之下本意杀鸡儆猴,打断了怀运师父孟冬道人的双腿,引得门中更大怨怒。而后劳为景自己愧怒攻心,岔气重伤,卧床不起。

    狱主劳为景这一卧,直接开启了宗门内乱。堂堂金宫矞六度之一的识天狱,门外鸡飞狗跳,门内怨声载道。

    怀运是极少数生于辨须弥崖的识天狱弟子,从未出过远门也从未与世故打过交道,其实心性单纯。他以为认了邬家当靠山以后,便要努力做好一个反派。

    在怀运刚成年这短短的小半生中,经历了父母双亡、师父残废、宗门大乱等惨事,哭着鼻子偷偷溜出辨须弥崖,想要寻求外界帮助。哪知算他运气好,先是被第一个靠山云舟拒绝,然后是看着第二个靠山被打倒,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次向唐家发出狗腿申请。

    唐悦兮当然不能知道得如此之详尽,她只是从核心资源叠梦玫瑰的耗尽得出一些符合逻辑的猜想。此时情况紧急,唐悦兮听了怀运的求助,抿唇沉吟一会儿便道:“只要你答应我不再作恶,不再与邬府之辈同流合污,此间事了我愿意向我父亲寻求方法解你宗门燃眉之急。”

    温酒倒是欲言又止,心想:“啊……答应得太快了,我还给你在那什么快干涸的海揽了一个大活儿……”

    怀运感激涕零,向唐、温二人一拱手,转身跑去。温酒脱口道:“诶往哪跑!方向不对啊我看你不像送人头的人啊!”唐悦兮没好气地捏着温酒的脸:“还不恢复自己的命力!”温酒在与寒天赤隐龙的激情肉搏(激情挨揍)中确实消耗巨大,再又分了海量命力给幸安宁,赶忙默念潮汐知月谣,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过来啦?”

    唐悦兮微微翻个白眼:“这不给你把玉佩送过来么!拿了别人东西不还成什么样子!”语气转而幽怨:“让全楼的人看到你俩‘如影随形印’的影像实在太费命力啦。本来还想再用心向身往把你带到陶小朋友那儿,现在完全使不出一点劲啦。”

    温酒脸色大变:“什么意思!?那你还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干嘛!”说完一把拉起唐悦兮的手,就要先带她脱离这个危火连天的地方,这可是寒天赤隐龙龙首下。唐悦兮挣开温酒的手,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本小姐又不是没有命力就不会走路啦!你专心点恢复命力!”说完立即大步跑远,再回眸看了温酒一眼,也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娇羞。

    这边陶小颗奋力狂奔,哪知距温酒越近越是危险。寒天赤隐龙仿佛预感到不可让她与温酒汇合般,龙身一拱,最后两只龙爪齐齐向陶小颗拍来!

    陶小颗心知这回横竖没得跑了,只好向温酒大喊,意图将手中的丹药大老远抛过去,但自己又不是暗器名家,自然需要温酒在那头知晓自己用意,并设法接住。怎料温酒正用潮汐知月谣更快速恢复命力,充耳不闻。

    如果停下来对抗巨爪,那就等于被寒天赤隐龙牵制住,一切功亏一篑。事已至此,陶小颗知道头上的黑影越来越浓厚,只将心一横,向前冲就不回头!

    但还是难以控制心中好奇,陶小颗回头看了一眼。因为那让人心惊肉跳的巨爪黑影变成了五彩光芒,照亮了陶小颗前方的碎路!

    陶小颗在忍不住的好奇中,看到了高大威猛的炉石五巨人迸发出五彩元素之光,给她的小樱桃头撑起了一片小天。陶小颗惊喜道:“怀运师兄!”瞟了几眼却没看到怀运的身影。

    怀运当然隔得老远操控五个巨人,以他的速度哪能来到陶小颗身旁,还好只要玉佩在手,也不需要他来到陶小颗身旁。怀运灵感一到,从玉佩中飞出两张牌追上陶小颗,彩光一闪,陶小颗摇身一变已坐在浑身似火的神驹赤兔上,神采奕奕!那两张牌正是“桃”和“赤兔-1”!

    陶小颗有了神驹相助,提速何止数倍,不一会儿终来到温酒身边。陶小颗跃下神驹,重重对着温酒后背拍了一掌:“你这人好没谱!怎么叫你都不理人!”温酒被拍得原地转了个圈,这才知道陶小颗到了,惊喜到:“我已经准备好了!有什么好法子收拾大肥龙,快跟我说!”

    陶小颗不失所望,掏出两颗丹丸,解释道:“最后一颗‘大大大大大大大大橘丹’,用一千颗世上最酸的橘子凝练的,功效比大橘丹猛几百倍!然后还有一颗师父赠的‘增元横宇丸’,能让接下来一刻钟时间,服用者使出每一招的威力都翻倍!你吃!”

    温酒生平极是怕酸,想起凌万古先前的表情,头皮发麻:“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吃了这个丹,我会死得比大肥龙更快。”

    “少啰嗦!”陶小颗直接跳起来把丹药往温酒嘴里塞。

    温酒惨叫一声,心中即便明白这“破甲”、“增攻”的思路一定有奇效,但酸丹入口实在抽象到一给我里giao。陶小颗才不管温酒被酸得口吐白沫双眼翻白,拖住酸软的温酒,原地旋转个四五圈,将温酒向寒天赤隐龙的龙首甩去!样子像极了拏云匹斯首届铁饼冠军的健美模样!

    “你给爷爷等着你这个臭樱桃头!!”温酒嘴里灌着风大喊,然后“绑”地一声撞上了三四丈高的龙角,这还没完,在下落途中,温酒的上衣恰好挂在龙角上,场面极其滑稽。

    情急之下,温酒全忘了唐大小姐还给他开着现场直播,一把撕掉早已破烂的上衣,向龙首继续坠去。看着越来越近的龙首和之前受到的折磨,温酒心里越来越生气,脱口道:“你姐夫的弱智大肥龙!老子现在就揍哭你!!”

    只见温酒周身再次升腾起蓝色氤氲,眼中闪烁着清澈又妖异的蓝色光芒,紧握着的拳头更是因为命力充沛附着的原因,就好似划破长空的超大流星般闪耀!

    在全场人眼中,竟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人的模样,倒比寒天赤隐龙更像凶兽……

    “嘭”地一声巨响!温酒诸多加持,全力一击的“暴雨揍”,打在寒天赤隐龙头顶正中心!暴雨倾城,灾厄之拳!这一拳气势之足,直让人觉得就算是固若金汤的巍峨皇城,也会在此拳之下化为粉碎。

    谁知一击而中,温酒竟被弹飞出去!

    毕竟是远古神龙,危急之中的霸体防御一至于斯。

    也毕竟是温酒的全力一击,虽然自己被弹飞,但寒天赤隐龙终于双眼泛白,疼得眼角溅出泪花,轰然倒地!

    “噢!!”“哇!!”整座楼都爆发出大难不死后真心实意的欢呼!俱都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触。

    温酒被弹飞数丈远,摔至地面连滚了十几个跟头终于消停,伤是没有伤,就是脑阔有点晕。摇摇晃晃站起身,看见陶小颗一脸喜悦地盯着自己,扑棱的大眼睛似乎正闪着光,全没了强行给自己嘴里塞丹药的蛮悍。温酒抓狂道:“那究极馊橘子丹你自己有吃过吗!”陶小颗小嘴一撇:“吃过啊,哪那么夸张。”温酒想到那味道还打了个酸颤,头一次感觉碰上了说不过的人,只道:“等会再找你算账!”说完向云舟坠地的方向狂奔而去。

    云舟替东南角的老百姓硬挡一记巨龙龙息,生死不知。温酒急匆匆赶过来,发现云舟身上全是冻伤,两柄神剑也陷入冰封。想是当时为了保护无辜老百姓,用剑气与龙息以攻对攻,强行化解,导致自己身受重伤。但温酒渡入生之力之后,发现云舟的伤势已经在有效恢复,不禁奇怪地“咦?”了一声。云舟眼皮都冻肿,难得跟温酒一样狼狈,向温酒身后示意:“你的新朋友挺好的!”

    温酒回头一看,陶小颗正笑嘻嘻地跟在自己身后,恍然大悟,一定是这小樱桃头第一时间就来给云舟喂食了疗伤丹药。温酒惊喜不已,老气横秋地摸了摸陶小颗的樱桃发型:“还可以啊你!小樱桃头。”

    陶小颗本来满面得意和开心,听到那个称呼后脸色潮红,一把甩开温酒的手道:“不是小樱桃头!啧!信不信用大橘丹把你给埋了!”

    温酒脸色一绿:“有话好好说,不搞铺张浪费!”

    唐悦兮随后而至,听到二人斗嘴,紧锁的柳眉舒展开,“噗嗤”一声轻笑。云舟听到唐悦兮的笑声,睁开冻肿的双眼问道:“找到地玄二将的去处了吗。”唐悦兮轻叹了一声:“只有模糊的方向,以这二人实力,隔绝我的探查实在太容易啦。”云舟道:“不解开千镜大阵,冠曜楼内百姓的性命始终悬在剑尖上。”

    “我……知……道……他……们……会……去……哪……”

    三人齐齐将眼神投向声音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