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复行良久,展冥彻底看出来了,牛三宝说的冠冕堂皇,什么拉自己一起进来是救自己一命。他分明是没有把握一个人走出柳树林,这才将计就计拉着自己同行而已。
走着走着,展冥突然停下脚步。
牛三宝本来和他并肩而行,这时候见展冥停下步伐,反应迅速的一个回跳躲在他身后,探出头小声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发现?”
展冥支着耳朵说道:“你听。”
牛三宝屏住呼吸,听了半晌也没有任何声音,紧张的问道:“老道我什么也听不见,你听见什么了?”
“有个女人在唱歌。”
牛三宝死死攥着展冥的衣袖:“你……你别吓我?”
展冥嘿嘿一笑:“你怎么当的道士,这么大岁数了,就这胆子,别出来行走江湖了啊!”
“术业有专攻,道爷我不善于和阴物打交道。”
“走,看看去。反正走不出去,不如见一见。她昨夜没有伤害我,今夜想来也不会。”
“那你走前面,我跟着你。”
“……”
展冥领着牛三宝向着歌声的地方走去,越走近听的越清晰。
穿过层层枯树,展冥在一棵大柳树下见到一个粗布衣衫的妇女,正背对着他们,怀中抱着一个孩童,坐在树下清唱着儿歌,好似在哄着孩子睡觉。
展冥听见了牛三宝牙齿打颤的声音,忍不住心中鄙视他一番。直到妇人一首儿歌结束,展冥才强忍着心头的恐惧,找了个间隙,上前拱手说道:“大姐,昨日可是你为我开的院门?谢谢你昨晚收留我,不知哪里有路可以出去?还望大姐指个明路。”
牛三宝感觉到不对劲,低声道:“你看见什么了?你和谁说话呢?”
展冥见牛三宝看不见。这时候也不答他话,只能赌,赌自己是为她单家而来,这恶灵应该不会害自己。
果不其然,妇人伸手一指方位,低声说道:“小郎为我单家而来,小妇人无以为报,惟愿小郎无病无灾,平安喜乐。小妇人不送了。”
展冥大喜过望,重重一点头:“谢过大姐,告辞。”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他压根不想掺和柳叶村的事情。
耳听一声:“且慢!”
只见那妇人又说道:“小郎你可以自便,这贼道人不行。他得留下!”
展冥有点迟疑,望了牛三宝一眼,见牛三宝紧张兮兮的也在望着自己,那手把他衣服薅得都快扯下来了,一时间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说这老道也算是把自己从村民手里带了出来,自己就这么把他丢下的话,他肯定不会松开自己。难不成和恶灵一起把老道弄死?
展冥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当下只得小声冲着妇人说道:“大姐,你看我是和他一起进来的,我不知道柳叶村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尚有要事,只想离开这里。能否行个方便?”
“小郎请便就是,但别人不行,谁也不能离开这里。我要哄孩子睡觉,不送了!”
展冥很是为难,这时牛三宝凑近他,低声说道:“可是那恶灵在和你说话?我刚听你口气,你知道从哪里能出去了?她是不是不放我走?”
展冥心说你倒是怪聪明的,望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妇人,微微点了点头。
牛三宝一狠心,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递给展冥说道:“你想办法靠近她,贴在她身上。这是我师门所传。应该有用。只要她沾上,咱们一定能逃命。”
展冥摇了摇头。
牛三宝急道:“她是恶灵,在村里杀了那么多乡民,一个噬魂夺魄的阴物而已,你难道还要和她攀附交情吗?
对于她这种作恶多端的恶灵,你犹豫什么?非得死了你的亲眷,你才觉得她是十恶不赦的吗?
这是超度符箓,不是灭魂符,只是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而已。她不该留在这里。”
展冥闭上了眼睛,心中很是纠结。心道:“她没害我,那是因为我为单家而来。可是她会害别人,万一放过她,她某天出了村,去害更多的人,甚至可能是银盘儿姐姐,或者四处打猎的老鹞子。
那我算不算间接的杀了人?我是不是帮凶?老话说阴阳殊途,她确实不该留在尘世上。如果只是送她去阴间的话,那倒也无不可。”
事发一瞬间,展冥最终下定了决心,接过牛三宝手中的符箓,悄悄靠近那树下的妇人。
刚走近妇人身后三尺,那妇人怀抱幼子竟然站起身,缓缓转过身来,直勾勾的望着他。
展冥一瞧妇人七窍流血,脸上血肉外翻,像是被利器划伤,有的深可见骨。那一张脸仿佛是从地狱里受刑归来一般!她怀中的小娃娃却是白白胖胖,甚是可爱。
这强烈的视觉冲击,惊的展冥一声高呼:“娘呀!”
吓的他匆忙把手中符箓贴在妇人胸前,调头就跑。妇人被符箓贴中,显露出本体,牛三宝看清了以后,吓的跌坐在地。
妇人望了一眼自己胸口的符箓,压根不受任何影响,她不以为意的一挥手,柳树林中又开始大雾弥漫。
妇人喝道:“原来和这个贼道士是一伙的,亏我还以为是我单家的朋友。既然不是,那就不必走了。”
展冥跑到牛三宝身边,踹了他一脚,怒骂道:“老东西,你他娘的有谱没谱啊?这下好了,老子也出不去了,都得死。”
牛三宝疑惑不解:“不应该啊!没拿错啊,这恶灵只怕不简单!”
“我去你娘的八辈祖宗,别他妈不简单了,说那么多废话,快跑啊!老子信了你的邪!”
展冥撒腿就跑,正在此时,恶灵一声凄厉的悲呼:“哪里跑,正好拿你们给我的孩儿续命。拿命来吧!”
恶灵凌空而立,向着展冥飞扑而来。
树林里遍地枯枝烂叶,展冥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没留神脚下一绊,摔了个狗吃屎。
恶灵周身黑雾弥漫,衣角往下滴着暗红色的血液,漂浮在半空中冲着展冥露出狰狞的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