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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噩梦之一

    灯光熄灭,金发女孩侧过头看了一眼窗外,致使人眩惑的月光还在城市的这一角肆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于是拉上了窗帘,缩回了尚且微冷的被窝中。

    相较于其他中学生而言,唐娜身上的独特之处恐怕只是身处人群却又与人群远隔的关系。身处于一个能够预见发生什么的环境里,换作是谁都会有种不真实感,然而她却能够找出这其中的症结所在。倘若你把一个既定印象的事物套上了另一个并不相应的标签,哪怕是它本身的群体不抗拒,也迟早会见到某种鲜明的变化。

    她从来没有把这个秘密跟任何人说过,因为能够预想到把不符常态发展想法说出来只会迎来耻笑,所以也没有那么不识趣地找身边的人分享烦恼——如果真的能轻到用烦恼来解释的话,然而在其他学生的戏言中传出的奇怪侦探事务所里,她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很紧张吗?是的,超出了一定理智接受底线的情况下才会把这种事告诉第三者,如果人人有这种勇气,恐怕像公共场所的各类容忍不轨的行为也会减少许多。

    她还记得自己陈述那一切的时候看着的那个人的眼睛,她只能看出回射而来无法读出什么对方情绪的慌乱自己。那确实是刻薄而轻蔑的笑容,但那很明显是这个人一贯的作风。尚未在此后的言语中回复情绪,唐娜对梅里的印象只保留了自身的混乱。

    在堕入可怖的睡梦之前去回溯这一切,只像是为了增加下一次去面对的勇气一样,然而越是去深究意义,越是去在可见的未来前立起无谓的高墙,就越是没有信心去接受下一次自己即将去接受的死亡。

    ……

    “还醒着吗?”

    像是有人这样过问。

    无法去确认自己是否清醒,身体沉重,连去确认自身疼痛感的感官都还在沉睡一样。

    唯独视觉的感官还残存着。尽力去把眼珠转向床的一侧,是已然点亮的台灯。

    放在往常这种梦里,艾尔顿往往会进行一次弄巧成拙的自我介绍,不然她也无以在一次次梦与现实的支离边界中还能够想起他身上的一切细节。无法动弹的她像是能够预想,在这种被何种事物限制得无法动弹的情况下,他会从哪儿走出,用一把制式军刀划破自己的衣物和喉咙,然后在这种即死前的晕眩中让她尝尽一切能言尽之痛苦。

    然而这次询问她状况的声音就不再是之前的那个艾尔顿了。

    “猜猜谁来了?”

    梅里!

    困惑不解与惊喜,在这样的情感交加下,唐娜好像能感觉到被拘束的某些感官似乎被解放了一样,些微把头抬了抬。尽管台灯被点亮,但光线像是跟房间的黑暗毫无冲突般无法照亮任何事物,没有在视线内捕捉到梅里的形体的唐娜不禁又感觉到心头一寒。

    这又算什么?如果这种梦境的作用单纯就是把杀人者的身份调转了的话,那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她想要赶紧爬起来去规避这种走向,但还是无法控制身体和想法的协同。但视觉中房间的大概逐渐清晰了起来,梅里站在床脚处一脸兴趣索然的样子看着已经能把头稍微抬起来的唐娜,不像对这个现状多么有感触般说着:“感觉怎么样?”

    还好……只不过身体,一点感觉都没有,使不上力。

    “因为我来晚了。现在的艾尔顿只不过是在我的脚下的一堆…和你一样的碎肉罢了。”

    面前的这个人这样说道,她低了低眉,看向了床上已经同着被子被切碎得一塌糊涂的唐娜的残肢,以及散乱一地的中年男性尸体残片,尚且迟缓着还未激活这种感觉的她只是剩下颈部以上的部位在被子的顶角艰难蹿动,但如同往常的那种痛苦却尚未到来。对此种异状,已经无法再尖叫出来的唐娜只能用沉默来应对……哪怕是已经被分尸,感受不到心脏与感官的连接,喉咙却还在那徒劳地鼓动着。

    “但是奇怪的是,地上没有他的头。”

    梅里说着,碎裂的床铺被窝中有什么东西像是还在蠕动一样,猛然从向上盖的被子尖端探出头来,咬在了唐娜那失去心脏的连接却还在鼓动的喉间……

    恶心感伴着剧痛猛然冲击在了意识的身处,不符合常理的痛感传导在大脑的暗示下让她在这种梦境回退的情况里仍然受到了影响,在返回现实的一侧时那种假想死亡的冲击激得胃酸反冲着,还未完全清醒过来的唐娜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污物在被子上横流,能够察觉到现实的这一侧的事实是,没有四分五裂的自己、没有床脚靠墙站着的梅里,也没有任何凶杀痕迹的残留。只是在能够接受这是普通的夜半再度惊醒时,唐娜才发现,台灯还亮着,取而代之的是窗外的阴云已蔽上了月色的全部。

    后半夜理所当然地无眠,人的恐惧其实在某种层面上比起其有形无实的本质,可塑性方面总是那么让人毫无办法。如同对于某种黑暗,无法远离那么便会尽可能地拿一些事物遮挡起来进行逃避,同时又在这些遮挡的事物之中又存在着人所无法再加干涉的缝隙,为你留存尚未消灭干净的思想后遗。

    所以哪怕你把窗帘掩盖得再紧,也无法改变帘布下的事物尚未离开的事实。

    想法总是很跳脱,但如果能在这方面想得那么通透的人怎会没有勇气去面对?只需要将注意力从极具吸引力的此处转移到那处,苦痛虽不会迎刃而解但也能成为一个次要处理事项。

    她从床边捡起一本散文集愣了一愣,想到如果自己突然暴起将这本书砸在窗户上,可能后半夜引发的一些事会更加麻烦,于是重新咽下一口气,将手中的散文集集中注意力看清楚。只是在这种辛辣的恐惧余温里,只有一个女孩的泪顺着视界滚圆而落。

    这种脱力般与失眠斗争中的昏迷往往是伴随着晨光逐渐显露而开始的,虽然睡梦中的她们往往没有那个感慨这一夜未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