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的救赎主活着,末了必站立在地上。
我这皮肉灭绝之后,我必在肉体之外得见 神
我自己要见他,亲眼要看他,并不像外人。我的心肠在我里面消灭了。
阿门。”
弥撒行进的节奏伴随着微风,在寥寥数人的凝视中安然度过,如果能找出其中言语,必然是超于各人心中所想。正直者的尸体不能光明磊落地在教堂收编,这种玩笑也算是过了头,哪怕这种形容在笼罩上阴云的布朗脸上十分贴切。
葬礼举行的地点是在某一处山坡上,因为死因可能带上了一些让人感到不安的因素,布朗并没有选择把南希带到教堂去。
他知道如果坦诚以对的话,这种情况基本是不会被收受的,但还是请了一个宗教机构的朋友来主持,秘密地举行了追思祷会。
她到底还是死了,这一点倘若是之前中断的通话前那种浮想联翩的预感里,基本没有认为是真实的演进,但现在躺在棺盒里她同一般死者无异的样子却让他感到异常的梦幻。
说到底,如果后面的事情都让这个朋友来一手操办,混进教堂里领受一下较为完备的流程,大概在这种鬼怪传说里头会算是一个比较好的结局,但现在看来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平时审阅的那种扯淡都市传说一样,既不风趣也不浪漫,像是强行为了一个悲剧的美感为反推而成的拙作。
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如果被突如其来的意外粉碎了的日常生活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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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医院时已经是中午。已经能够站起来照顾梅里的C倒还是像原先事务所里的那个样子,动作迅速且一心多用;受创更大一些的梅里伤势也没有多么严重,躺在那被C喂食本是没必要的情况,恐怕只是另外一种恶趣味罢了。
看到门口的布朗,梅里倒也没有多少意外,继续用着原先那个让人听着极其不舒服的措辞方式说着:“虽然事实就是这样魔幻,但你对外遇这么一个模拟的结果调查尚且还满意吗?倘若告诉你在头一次的追逐里,那个她尚且还活着这么一件事。”
布朗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因为梅里的告知而感到意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大概会反省这一点,但是她已经不在了。”
“没问题,跟心理异常者生活是需要注意一下,对方究竟是灵长类还是洲际导弹这样的实体,毕竟人本身就是活在一个毫无道理而意外频出的世界的。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大概可以磋商一下这次的报酬了。”
梅里一如既往说着非常讨人嫌的话,甚至还毫不间断地把谈论报酬的事情一块连上去,原本好像还非常温顺地在那照顾的C抬起手捏住她喝下营养粥的嘴,几乎要让她烫得沿着嘴角的那一道缝喷出来。
看着这种情形的布朗也只是无力地笑了笑,表示明天到事务所后再结算。
在他走之前,梅里和C尚且还没有表现出对他知道“这两个人今天就可以出院”的惊讶,因为相较之前发生的这些破事,都算是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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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事务所时,C无意识地掂了掂那个巨大的背包,不清楚里头带的都是些什么诡异的东西。就像先前的那个石板,按着事情进行的程度,大概算是有镇压神秘的作用,但为什么她能找到应付这些东西的办法?到了这个时候,兴许她是会给出这个答案了。
梅里走到事务所后间的置物室前停下,抬起了头来轻声问道:“从先前的事情之后,看到这种封闭的小仓库时,你会不会生出‘这又是某个极佳的诡异事件的自杀场所的’印象?”
“如果有机会的话,大概会,不过还得长时间从里头取一些扫除用具呢,我希望你能给我几个暗示忘掉这种东西。”
C不温不火地说,好歹没找到这种关联,这个时候被梅里提起来倒是挺扫兴的。
“实际上封闭空间是有种这样的魅力,拿来作为另一道门扉来导入不同的空间是最好的媒介,就如同这样。”
她拉开储物室的门,像是先前一样的预感,从此处照亮昏暗的近乎是明亮的紫色光芒。
C这次没有被挡住视野,在她眼中敞开的,更像是一片紫色的花海,以此为界,向前无限延伸出去的一片广袤空间。
“欢迎来到我的庭院,平时用来培育各种莫名其妙东西的工房。这算是头一次对你开放,虽然不是什么观光用地,你就随便观赏观赏吧。”
梅里略带着骄傲的口气这样说着,引着C一同走了进去。
“全都是薰衣草啊……”
C不禁张大了嘴,不过反过来想,有这种事不也是挺让人头疼的……好像从伊始梅里就没有对她隐藏过什么,只是往往过段时间会把这些常人所无法理解的东西自然而然对自己呈上。
对于这种互相了解的心意早是各有默契,倒是这种东西要是给房东知道了开在屋子里头某一处,那表情倒是挺有想象空间的。
不过最开始神神叨叨的梅里给房东留下的第一印象,好像已经让他过来串门的可能性压低为零了,这么想想还是些微安心了下来。
她看着梅里在庭院的深处继续前行着,远远地看着,好像就能意识到某种先前让她感到不适的事物在此溢出的存在感,一阵恶寒过后想想兴许也算是什么隐私,就不方便过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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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在卧房里,隔着一道东方式样的屏风,C歪过头去浅浅地睡着,只是中途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原因忽然醒来。在这儿大概还能看到梅里还在她所钻研的那一堆奇妙书籍中挑着台灯零星的光火。
她们是从何处逃离到这里来的,若要讲起,倒不是什么睡前故事类型的轻松话题。只是现在要再复述一下更换为常人身份的生活该如何演进,在这个时候好像还完全没有头绪。
无论是做什么,服务生、司机、维修工、园艺匠……C做过很多的事情,清楚这种新生活的开始是需要一定的逼迫的,哪怕是做一个虚幻的梦,也要强行让这种虚幻接合到现实之上。
这在曾经给了她不少的压力,现在换取的只是一种对压迫和窒息的麻木感而已。
哪怕是开玩笑般喊着“凭借着心的魔法”一样。
“嗳,梅里。”
C脆脆的声音透析过夜晚,好像带着书页翻动的声音沙沙地催人入睡,但这个时候只有她们两个在。梅里从嗓子里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C才迟缓着接道:“我觉得这个地方,不可能待得长久,你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嗯?”
反应倒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一样,梅里没好气地说:“相遇时你多少还是我难以看透的样子,为什么了解了更多之后,反而对你这种犹豫会有更复杂的理解?我相信你是不会想那么多的,哪怕是这种荒诞的事,也是有我要完成的必然。”
这并不是什么需要完成的必然。杞人忧天的想法,C是必不可能有的,只是去过很多的地方的她有种很强烈的预感,哪怕是来到这么模糊的一处都市中落足而下,来自过往的阴影也一样会纠缠不清地以另一种形式到来。
怀着这种想法,C的嘴角依旧紧绷着,侧过头去后便沉沉地昏睡过去。如果白日是夜晚梦的延续,梅里桌前的灯火仍旧没有要熄尽的迹象,那么这应该是另一种常人口口相传的都市传说意料之外的平静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