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报的警?”
一名中年警察领着一名年轻警察走进陈家大门,出声问道。
中年警察李勇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随后落在了孤零零跪在地上的消瘦少年身上,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
“你的脸和脖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红斑?”
众人这才发现江亦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大片红斑。
“他吃了花生!”陈念薇指着江亦惊讶道。
陈家除了何琴雪和陈星文之外,所有人都对花生过敏,就算只吃一口,都会浑身起红疹子,最严重的还是陈泰和,甚至会出现休克。
李勇闻言,快步上前,将江亦扶起。
“小伙子,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江亦摇摇头:“不用了,叔叔,谢谢您是我报的警。”
“你报的警?”
陈泰和听了这话,瞬间恼了。
他这一生,最是在乎面子,这要是让人知道他家大半夜的有警察上门,指不定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江亦,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报警?”
陈泰和愤怒质问道。
江亦看都没看他一眼,对着李勇继续道:“叔叔,这家人的儿子明知道我花生过敏,还故意在蛋糕里加入花生制品,想要害死我还有,这家人的儿子丢了一块手表,据说价值超过了两百万,他们现在说是我偷的,但是我没偷,他们就像屈打成招。叔叔你看我的脸和我的膝盖”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脸的巴掌印,又拉开了裤脚。
李勇有个儿子,和江亦差不多大。
所以,此时他看着瘦骨嶙峋的江亦脸上的红痕和血印,再加上膝盖上的那一片青紫,心中泛酸。
屋内众人听了江亦的话,都将视线投向陈星文。
陈泰和:“文文,你给江亦吃有花生的蛋糕了?”
陈星文心中慌乱无比,这个蠢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居然还敢报警!
是想害死他吗?
心肠如此歹毒!
“没有”陈星文连连摇头,“爸爸,我是给哥哥送了一块蛋糕,可那也是因为我知道哥哥犯错惹妈妈不开心了,妈妈罚他不准吃饭,我怕他饿着才好心给他送蛋糕的,那块蛋糕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花生啊!”
说着,他望向江亦,一脸被冤枉后的委屈与不甘:“哥哥,你怎么能这样陷害我?我都说了我不要那块手表了,你怎么还要当着警察叔叔的面这样污蔑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也不用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你对花生过敏还要吃花生,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爸爸妈妈心里会有多难过啊!”
众人闻言,立刻明白过来了。
何琴雪指着江亦怒道:“好你个江亦,又用这些下作的手段来陷害你弟弟的!之前你大姐给你买的鞋,你自己剪坏了,非赖在你弟弟头上,我都没跟你算账,你现在居然还敢陷害你弟弟要害死你!”
何琴雪越说越气,随后望向李勇。
“警察同志,你直接把这个心肠歹毒的小畜生带走关起来吧,我们家被他搅得乌烟瘴气的,我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叔叔,您看我说了这么多,脸都成这样了,甚至选择了主动报警,都比不上他们宝贝儿子轻飘飘的几句话”
江亦苦笑了笑:“叔叔,那块蛋糕我还没有吃完,就在我房间的书桌上还有那块手表,我真的没拿,求求你们帮帮我,还我一个清白,不然我会被他们打死的。”
李勇听到这里,更加心疼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了。
他办案这么多年,自然能够听出陈星文刚才那番话中明显的指向性。
心中对于陈家众人的偏心也觉得离谱至极。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即便他是警察,也没资格去管。
不过至于这孩子所说的事,都涉及到了触犯法律,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孩子,你别急,事情情况具体如何,我们会尽力查清楚的,如果你真的是清白的,不会有人能够伤害你的。”
“谢谢,谢谢警察叔叔!”
随后,李勇让手下去将那半块蛋糕取来,当作证物。
陈星文听到这事时,瞬间慌了,赶紧对张奇正使了个眼色。
张奇正立刻会意,悄悄往后退去,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那块蛋糕。
谁知二人之间的猫腻全部被李勇收入眼底。
李勇当即叫住张奇正:“小伙子,你帮我这位同事带个路,小心点,那可是证物,毁坏了是要坐牢的!”
张奇正毕竟只是个高中生,听到这话,吓得脖子一缩,什么都不敢做了,只好乖乖带路。
陈星文心中更慌。
李勇看到他这番反应,更是确信了这小子心中有鬼。
片刻后,年轻警察将蛋糕取来了,放进了一个证物袋中。
“好了,蛋糕得送回局里化验,看看是不是含花生制物,现在,咱们再来说说手表的事。”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陈泰和再也坐不住了。
“两位同志,什么蛋糕手表的,都是误会,误会!家里小孩子不懂事,让你们白跑一趟了,管家,快,好好送这两位同志离去。”
李勇眉头一皱:“这位同志,现在又是投毒,又是偷窃的,当事人都报案了,你不让我们警察查案是个怎么回事?”
江亦一脸愤怒道:“陈先生,你们都诬陷我偷了你儿子的表,扇我巴掌,踹我下跪,就是想要我交出那块表,现在警察来了,可以帮你们找回那块表,怎么又不说了呢?难不成你们就只想把这个屎盆子扣在我头上,逼死我吗?!”
陈泰和看着据理力争的江亦,眉心气得直跳。
这个逆子,是准备气死他吗?
果然是穷乡僻壤长大的,连家丑不可外扬的事情都不懂。
“哥哥,我都说了,我不要那块表了,就当是我自己不小心丢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难道你不知道对于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名声有多重要吗?”
陈星文也慌了,他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最后会闹到这种地步。
要是警察真的要查下去,怕是会影响到他。
江亦冷笑一声:“怎么?就你们的名声重要,我的名声就不重要吗?陈星文,你搞清楚,现在被下毒,被诬陷偷东西的人是我!我就想要个真相,要个清白,难道不应该吗?”
“江亦,你以为你耍这种花招,我们就会被你骗过去是吧?”何琴雪彻底怒了。
她早已认定偷表的人和自导自演下毒的人都是江亦,指着他厉声道:“我告诉你,你休想,之前我一直念在你年纪还小,不想对你下狠手教育你,既然你现在已经猖狂到这种地步了,那我就不必顾及你的感受了,查,给我好好的查!江亦,我告诉你,这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今天只要拿到你偷东西的证据,我一定亲手将你送到监狱里!”
何琴雪本以为这样说,江亦定会惊慌失措。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江亦极其淡定,唇角甚至扬了起来。
“行,只要你今天能够证明手表是我偷的,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去监狱!”
陈泰和还想阻止,但何琴雪直接制止了他。
“老公,你别被这个不孝子骗了,他就是拿准了我们心疼他的心理才这样兴风作浪,这次绝对不能让他得逞,不然的话,以后他更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陈泰和一听这话,也觉得颇有道理,于是便允许了警察的调查。
“你手表是什么时候丢的?”
李勇走到陈星文面前。
陈星文心中一紧,还未来得及说话,何琴雪便抢白道:“文文,别怕,爸爸妈妈在这,你就按照事实说就行了,不用顾及江亦,你现在包庇他才是真的害了他!”
陈星文此时毕竟才十七岁,又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还从未跟警察打过交道,此时心中早已是六神无主了。
“小伙子,我在问你话,请你配合一点,你的手表是什么时候丢的,在哪里丢的?”
陈星文浑身一颤:“在在”
何琴雪见他支支吾吾的,以为他是害怕警察,立刻接过话头:“我儿子胆子小,现在怕是都吓坏了,还是我来帮他说吧,他的手表就是在家里丢的,是前天的事了。那天家里只有他和江亦在,江亦以前手脚就不干净,家里断断续续丢过很多东西,都是他偷的。”
李勇对何琴雪的行为感到有些不适,他看着面色红润,已经比何琴雪高了一个头,却仍旧被护在妈妈身后的陈星文一眼,又看了看为了自己的清白主动选择报警的穿着朴素,身材消瘦,脸上还有大片过敏引起的红斑的江亦,不免觉得有些心酸。
“孩子,你跟这家人是什么关系?”他轻声问江亦。
江亦自嘲一笑:“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叔叔你得问他们”
李勇愣了愣,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这家人对这孩子的态度如此恶劣,怕是个佣人的孩子吧
毕竟看这家人所住的房子和他们满身的名牌,就算是个亲戚,也不可能连身像样的衣服都不买。
“这位女士,这孩子和你们家是什么关系?他的父母呢?”
李勇望向何琴雪。
何琴雪闻言,正准备江亦是她儿子时,又扭头看了陈星文,生怕他心里会不舒服,话锋一转:“这孩子是我们收养的”
众人听了这话,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因为在他们看来,他们体内的流着高贵的血液,而江亦这样长在穷山恶水的人不配成为他们的血亲。
李勇听了何琴雪的回答,心中闪过一丝讶异。
收养的孩子那就是养子了。
不过既然都好心收养了人家,那又为何苛待于人呢?
江亦听到何琴雪的回答后,差点没能笑出声来。
既然当着警察的面这样说,那今晚他想要离开,就更好办了。
“警察叔叔,您也能看到,这家里到处都是监控,既然他们说手表是在家里丢了,你们可以查一下监控,看看前天他的手表在哪里丢的,当时我在哪里,我有没有去偷他的手表就可以了,顺便还能看看他有没有在蛋糕上动手脚。”
一个小时后,警察看完了监控。
发现江亦一整天都在房间里,中途只出来上了两趟厕所,都没有离开过负一层。
而陈星文的手腕上,直到他晚上回房睡觉时,都戴着他那块“被偷”的手表。
李勇看着面如土色的陈星文,问:“你的手表真的是前天丢的吗?”
陈星文有些慌了,支支吾吾道:“可可能是昨天,我我记错了”
“是吗?”
李勇见多了罪犯,对这种心虚的表情太了解了,“昨天和今天的监控我们也看了,你出现在监控里的画面,就没有戴过手表,这也就是说你的手表一直在你的房间里,所以你为什么会说你的手表被偷了呢?”
何琴雪见李勇居然这样跟自家宝贝儿子说话,当即怒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我儿子又不是罪犯,你凭什么这样跟他说话?你警号多少?我现在就给你们局长打电话投诉你!”
李勇本就是性格刚硬之人,这样被威胁,心中恼怒至极。
他冷下脸来:“女士,我们的执法记录仪一直开着,我所有的行为并无违规,你要想投诉就去吧。现在,请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说完,他重新望向陈星文:“陈星文,你这块手表是怎么回事?真的被偷了吗?”
陈星文战战兢兢道:“我我也不知道”
李勇神色变得更加冷峻:“两百万已经属于数额巨大了,既然有人报警,我们就有责任查明真相,现在案情经过调查,我们有理由怀疑这可能涉及到一起入室盗窃的案件,现在请你带我们去你的房间寻找证据。”
“不不用了”陈星文已经彻底慌了,额头渗出冷汗来,“可能是我不小心放在哪里了吧,这事儿就这样算了吧”
“算了?”
江亦冷笑一声:“陈星文,你还真是张口就来啊!你们全家污蔑我偷了手表,又是扇我耳光,又是让我下跪,你还给我下毒,现在你一句你不小心放在哪里了,就想把这件事揭过去吗?”
陈星文还没说话,何琴雪就坐不住了,冲上来指着江亦的鼻子骂道:“江亦,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有,什么叫污蔑?要不是你平时小偷小摸的,大家会把这事怀疑到你头上吗?我们为什么没有怀疑阿正?管家的孩子都比你有志气!”
江亦看着眼前何琴雪快要戳到他眼睛里的尖锐手指,往后退了退,随即望向中年警察。
“警察叔叔,既然我只是被这个家收养的,连收养的手续都没办过,那我可以离开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