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总是围绕着问题。
解决问题,制造问题,逃避问题,创造问题。
没有人没有问题。
人生本来就是一个大问题。
生命终结时只会有两个结果:胜、负。
陆清和,就是一个很有问题的人。
公元2000年十二月秋,随着一声哇哇大哭,陆清和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照族里的辈分,应是“清”字辈,因家人希望其普普通通,平平安安,故取名为和。
因为生的好,陆清和刚好生在了公元2000年。
刚出生的陆清和便有了诸多头衔加身:“世纪之婴”、“千禧一代”、“祖国的花朵”、“未来的希望”。
开局就叠满buff的陆清和,毫不费力地博得了全世界的关注,正式开启了他的地球OL之旅。
2000年的农村,虽然中国经济高速发展,但是华北地区的农村依旧贫穷,家家十户九空,村中青壮大多背井离乡,外出打工去了。
陈家村亦是如此,村中只有两姓,一曰:“陈”;一曰:“陆”。
陈家村原为陆家村,村中也仅有陆家一姓。
后来陈姓迁地至此,因陈姓人多,遂改陆为陈,因此得名。
陆清和的家里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祖上三代赤贫。
先辈从山西逃难至此,遂落地生根,开枝散叶,发展到今日也算是人丁兴旺。
陆父“陆二石”,陆爷“陆一水”,陆妈“程雪梅”,陆奶“陈红”,再加上陆清和自己,便是这个乡下家里的所有成员了。
当然,作为上世纪的老农,为响应党的号召。在“多生孩子多种树”、“要想富先修路”等理念的引导下,理所当然地,陆奶也有两个儿子。
陆奶的大儿子名为陆二石,在村里生活;小儿子名为“陆二蛋”,在城里生活。
据传,当初家里废了好大的劲,拉了一屁股饥荒,几乎是要倾家荡产的地步,才给陆二蛋在城里买的房子,上的户口。
因为变成了城里人,所以国家给陆二蛋分配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从此,陆清和的二叔成为了工人。
摇身一变,从地里的泥腿子变成了这个社会的中层建筑。
于是陆清和就多了一个未曾谋面的叔叔。
21世纪初的农民自然是辛苦的。
没有学历傍身,又没有一技之长,再加上这样或那样的原因。
因此,村中绝大多数的农民,只能在闲暇时去做些又脏又累的工作出卖劳动力补贴家用,农忙时回来打场。
农民不再是纯粹的农民,而是带有些许工人的属性,但却又不是工人。
“农民工”,这个新的称谓诞生了。
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色,也是中国经济迅速发展的标志。
陆清和的家里似乎也是这样的。
为了活下去,陆父陆母带着襁褓中的陆清和外出打工去了。
因而自陆清和记事起,大概只有三四岁的年纪,他的生活就是石灰棚(石棉瓦做的棚子,经过阳光暴晒后产生大量粉尘)以及周边的一切。
“黑”、“潮湿”、“脏”、“呛”、“狭小”这些形容词可以生动形象地描述他的生活环境。
破破烂烂的棚子,经过阳光暴晒后产生大量的粉尘,变得又干又脆。
阴暗狭小的空间,只能放下一张床,一把椅子。
马路上的扬尘常常给晾晒的衣服带来大地的味道,潮湿不洁的生活环境终于使他患上了皮疹。
在当时有限的经济条件下,对于这种由环境引起的病灶,并没有什么有效的特效药,唯一能做的就是杀菌,亦或者是换个整洁干净的生活环境居住。
显而易见的是,陆清和的父母,陆二石,程雪梅,是没有更换居住环境的经济能力的。
莫说更换干净整洁的居住环境。
就连现在居住的这个窝棚都是自己搭建的,每月还要给当地管事的上贡二百大洋才能得以保存。
看医生自然也是不好看的,怎么看?如何去看?
人生地不熟,外加当时时代的特殊背景,看病是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感谢黄牛,让陆清和的父母有资格带着陆清和去看医生。
陆父陆母在看了医生后,艰难地选择了杀菌这条治标不治本的治疗方法。
没有办法,再不治就死了,幸好陆清和是个男孩。
在陆父陆母看来,小孩子的皮肤不耐受,长大点就好了。
至于把陆清和放回家?
自己的孩子放回家里让别人照看是令人多么不放心的一件事,传出去让别人怎么看他们呢?
自己去打工,把孩子放在家里?
为了赚钱,连孩子都不要了?
没良心的!!!
不,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带着孩子出去打工是励志,是走投无路,是艰难求生,人们都会伸出援手。
村里人会竖大拇指,以其为榜样,狠狠夸赞。
不带孩子出去打工就不一样了。
是浪,是自私,是无法无天,是数典忘宗,是只顾自己享受的自私鬼,必然人人唾弃。
村里人会戳脊梁骨,以其为例,放屁辣臊,侮辱至极。
不把陆清和送回村里,在城里租个房子?
不,这是不可能的。
一没钱,二没资格。
租不到,自然也租不起。
理所当然的,毫无疑问的,那就只能是杀菌了。
杀菌医生让用酒精,但是物资匮乏的那个年代。
普通人去哪去买浓度为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
别说浓度为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了,就连高浓度的酒精都无法买到。
买不到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陆父陆母只得按照医嘱,按照医生的替代办法来做。
大半的积蓄给陆清和买了洋酒,用来给他涂抹、杀菌。
威士忌,小红瓶,瓶盖一响三千块。
一瓶酒,用三年,用完涮涮还能用。
循环往复的病症不仅折磨着陆清和的精神,更给这具年幼的身体刻上了满满的红斑。
刚开始很痒很疼,后来有一点疼,一点痒,以至于后来完全麻木了。
好在,这时候的陆清和还是个小孩子。众所周知,小孩子是不记事的,对于这些并没有什么感觉,反而觉得很快乐。
因为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夏夜的蝼蛄就是他最好的玩伴,过年的无毛鸡(炸鸡),就是他最大的期待。
如此又过了两三年。
在平平无奇的一天下午,石灰棚附近动工了。
房屋倒塌,粉尘飞扬,一个大大的拆字化作许许多多的砖块轰然倒下。
陆清和第一次看到了挖掘机挖土,见识到了机械的魅力。
他被这种能够挖土的大型机械深深地吸引住了,他也想要一个。
从别人的只言碎语中知道那个庞大的机械是挖掘机后,小孩在的天性便让他开始大哭大闹了起来。
哭、闹,是这个年龄的小孩达成目的的唯一一种的手段。
陆清和边哭边闹、手舞足蹈,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我要挖掘机,我要玩挖掘机,哇啊啊啊啊。”
瞥见陆清和哭闹的陆父陆母,先是安抚,后是训斥,最后就是噼里啪啦,竹笋炒肉。
终于,哭的越来越凶的陆清和如愿以偿。
不堪其扰的陆父给他买了挖掘机模型玩具。
陆清和看了看,顿觉受到了欺骗。
只见陆清和再次坐在地上,一巴掌将挖掘机模型打翻,又开始哭闹起来:“哇啊啊,我要挖掘机,我要挖掘机”。
陆二石顿时暴躁,拧着眉头厉声呵斥道:“要什么挖掘机,这不是挖掘机么,你还要什么挖掘机?”
陆清和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指着外面的挖掘机说:“我要这个,我要玩这个。能挖土的挖掘机。真的挖掘机。”
陆父一听,顿时觉得陆清和志向不小,很有出息。
一秒之间,转怒为喜。
笑着说:“哈哈哈,你想开挖掘机啊,好好好,志向不小!以后不下力。但是那个咱买不起,那个得好几十万。”
听到这个数字,陆清和惊住了,个、十、百、千、万。
一只无毛的鸡(其实就是炸鸡)要十几块,一百块可以买很多很多无毛鸡。
六只?七只?还是十只?
那一千块,一万块,十万块呢?
他已经算不清这个叫挖掘机的大家伙到底能买多少只无毛鸡了。
一百只?一千只?还是一万只?
对数字略微有些概念的陆清和直接被这个天文数字吓住了。
恐怖的数字运算让他的脑袋宕机了。
一名优秀的挖掘机手就此被劝退。
自此,挖掘机淡出了陆清和的视野,成为了他不敢想的梦想。
毕竟,挖掘机可不能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随着年龄的增长,陆清和的活动范围也逐渐从家里扩大到了附近的街道上。
当然,有一个前提。
前提是陆母出去,且抱着陆清和的时候才可以。
好在,因为陆清和有病,所以陆母经常抱着他去公园里晒太阳杀菌。
这天天气晴朗,旭日高照,陆母像往常一样抱着我们的陆清和同志在公园的长椅上晒太阳。
陆清和看到了一对情侣,据说他们是附近大专的情侣,而大专是专门培养人才的地方。
这对情侣都是人才,据说以后可以少下点力,在他们上面还有本科,更是可以坐办公室工作。
陆清和并不知道这些,陆清和只是看到,那个有着长头发的人,在不断地舔着一根圆柱形的冰棒。
好似很好吃的样子。
这是陆清和第一次看到如此新奇的东西。
陆清和好奇的目光不断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吃冰棍的女大学生似乎也注意到了陆清和的目光。
于是略带欣喜地对旁边的男大学生道:“你看,那个小孩一直看我嘞”。
男大学生忙着看手机,瞥了一眼陆清和,敷衍道:“哪里,你看错了”。
“不是不是,你看,那个小孩一直盯着我看,眼睛都不带眨的嘞”
“正常,这个年纪的小孩没见过什么东西,对什么都好奇”
“那他怎么不看你呢,专门看我,他肯定是觉得我好看”。
说罢,女大学生笑着撩拨着发梢,颇为得意地甩了一下头发。
“咦,你看你自恋的你,我真是无语了,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这是因为你吃冰棍,他馋得慌。”
两人的对话吸引了陆母的注意,从而留意到了陆清和的目光。
于是陆母颠了颠陆清和,拍了几下陆清和身上的泥土,将他衣服上的灰尘统统去掉,顺便将陆清和调转了个方向。
倔强的陆清和自然是好奇的,抱着陆母的胳膊挣扎着又调转了过来。
扒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露出满满的求知欲。
陆妈无奈,小孩子,没办法。
只好纵容他这种无礼的行为,由他去了。
女大学生被看内向了,对着男伴说:“他把我看的不好意思了,走吧走吧”。
于是两个小情侣从椅子上起来开始逛公园。
走过来,走过去,走过来,走过去。
一趟又一趟。
不多时,冰棒吃完了。
陆清和注意到那个长着长头发的人把木棍塞进雪糕包装袋里,随手丢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陆清和奋力挣脱了陆母的怀抱,先得一分;
随后穿着他的开裆裤,以百米冲刺的架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再得一分;
然后麻溜地捡起了长发女子吃完的雪糕棒,迅速地舔了起来,满分!!!
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陆清和的此番举动直接惊呆了注视着他的女大学生以及紧随其后的陆母。
陆母焦急地喊着不能吃,一边着急地赶了过去。
闪身一巴掌将陆清和手中的雪糕棒打掉。
清理陆清和的嘴巴,拍打陆清和的后背。
“吐出来,脏,快吐出来,脏!!”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都吃呢!!!”
边说还拿出半瓶矿泉水,喂进陆清和的嘴里。
想让陆清和漱口。
结果陆清和却直接咽了下去。
开什么玩笑?
我,陆清和,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那是不可能的!!!
女大学生有些手足无措,争辩道:“不脏,我把雪糕棒放到包装袋里再扔的。”
陆母无语,心中暗道:“谁说地上脏,俺是怕你有艾滋病,传染给俺孩子!!!”
女大学生再次有些局促,对同行的男子道:“你看这个小孩在舔雪糕棒呢,好可怜啊,你快去给人家买一根去。”
同行男子自然不愿:“我不给他买,我为啥给他买呀?”
“你看看人家,一个妈妈,带着个孩子,多不容易啊,多可怜啊。这小孩这么可爱,这么小,家里连个雪糕都买不起,只能捡别人扔掉的雪糕棒吃,你就没点同情心,不知道给人家买一个吗?”
“你同情他,你给他买啊,凭什么让我为你的善良买单呀!”
“你连这点同情心都没有,连五毛钱都不舍得花,没有一点社会责任心。你这样的人品,让我怎么放心和你在一块”。
“我告诉你陈梦园,我们还是学生,还在上学,还在花父母的钱。不一点点地积累,我哪来的钱对你负责。再说了,这么小的孩子,牙都没长好,你让他吃雪糕,你问他妈愿意吗?”
听到这两个大学情侣的话,陆母抱起陆清和解释道:“俺不是没钱,不是穷,是孩子太小了,不能给他吃这么凉的,怕轧坏了牙。”
说罢,为了证明自己并不贫穷,陆母抱着陆清和哄道:“乖,宝宝最乖了,宝宝想吃雪糕了,妈妈这就去给你买。”
看着陆母抱着陆清和朝着卖冰糕的小贩走去。
与女大学生同行的男子开始长篇大论:
“你看,人家不是没钱买,农村出来的人们,由于他们的自卑感,因此他们的自尊心很强,这种别样的自尊心凌驾于他们的个人利益之上,因为封建的人们的古老传统,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就是面子,这种面子源自于礼貌的实力,可是貌似在那个乡下人不识字,知识被上层阶级垄断的时代,他们少有见识的祖辈只看到了表面现象,并没有认识到其中微妙的关系,于是在一代一代的流传中,渐渐地形成了一种怪异的,但却又合乎人性的传统,这种传统立足的根本点是虚荣与攀比,亦可以说是自大与愚蠢,常被所谓的“聪明人”加以利用,是一个时代的特征。”
“你现在说人家穷,没钱,让这个农村妇女丢了面子。即便是现在的这个小孩子不能吃雪糕,即便一根雪糕可能是他们母子的一顿饭,他的妈妈现在说什么也要去给这个小孩买一根雪糕吃了。
眼见男大学生就要把黑锅往自己身上推,女大学生直接开启了狂暴模式。
大声嚷嚷道:“行行行,你有本事,你牛逼。装什么逼呀你,好像谁不是从农村出来的一样,你吃的粮食怎么来的,难道不是农民从地里种出来的,你往上数三代,谁不是农民一样。”
说罢,女大学生踩着高跟鞋,塔塔塔地向卖冰糕的小商贩那里走去,一边还骂骂咧咧着:
“他x的,绝了,什么XX,初生XX,XX奶奶X,当初真是X了眼,怎么找了这么一个XXXX,。。。。。“。
于是一前一后,一后一前,公园里出现了一幕神奇的景观。
抱着孩子的妈妈,后边疾走的女大学生,还有追逐的男人。
不追没办法啊,男大学生心里苦啊,现在女多男少,你不追还有三千万光棍等着追。
他家里大山出来的,条件本来就不行,只能找个各方面都不太好的,不太聪明的。
想到这,男大学生不禁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要不是自身条件差,漂亮的好的看不上他,何至于找像这样的一个版本T0。
你等我结了婚,和你生了孩子,看我打不打你就完了。
哼,先生孩子,再结婚,彩礼你就等着吧。
男大学生在心里疯狂咆哮着,陆母与女大学生却相继向卖冰糕的小贩走去。
男大学生见状也连忙小跑跟上,用手拉着女大学生的胳臂,口中不停道歉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男大学生追上了女大学生,仍在不停地解释,陆母已经来到了小商贩旁。
因为是夏天,所以卖冰糕的小商贩打了一个很大的遮阳伞。
小贩是个五十来岁的妇女,看到有人来了,一边掀开盖雪糕的被子,一边热情招呼道:“来了,来买雪糕啊!”
“啊,孩子想吃,都是有什么样子的?”
“很多种啦,蜜桃的,香蕉的,牛奶的,芒果的······”
“哪个添加剂比较少啊?孩子不能吃添加剂太多的。”
“都有添加剂,哪个多哪个少?······这个,···咱还真不知道”
“基本上都有色素跟香精,没这些东西不好吃。”
“那给俺拿个最贵的”。
这边的两个大学生情侣经过一番争论,极限拉扯,终于也和好来到了小贩的身边。
四个人围在冰箱的周边,看着小贩戴着手套在里面翻来翻去,介绍不同样式的雪糕。
“这个是一块的,这个是五毛的,这个是两毛的,这个是最好的,两块的,纯奶的。”
大学生情侣静静地看着陆母选雪糕,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女大学生看到陆母买了一个最贵的雪糕,微微一笑,嘴角向上一钩,略微有些胖的脸上那双不是很搭的眸子,透露出灵动与惊讶。
看向男大学生的眼中多了一丝赞许与钦佩。
莫名欣喜的表情中掺杂着淡淡的坏意,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气味对着男大学生撒娇道:“俺也想吃纯奶的,你给俺买。”
“你刚才不是才吃了一个吗?咋又想吃,你咋那么馋?”
“这天那么热,刚刚是刚刚,人家这么热的天还出来和你约会,你就不能再给人家买一个吗?”
“天气这么热,雪糕这么凉,刺激肠胃,吃太多雪糕不好,容易拉肚子。”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出来吃你一块雪糕都不行,矫情,你不给我买我自己买,给我也拿一块。”
小贩:“没了,那个雪糕太贵了,没多少人买,也就没进太多,一共进了两三块,这是最后一块。”
女大学生看了看道:“这个,这个巧克力圆桶的多少钱?”
“这个也挺好的,一块五,巧克力做的,原料是可可液,进口的嘞。”
“就这个了。”
男大学生见状赶紧说:“好好好,给你买,还能不给你买吗。拿两个,吃俩。”
女:“算你还有点良心,两个我也吃不了,呐,给你一个。”
男:“谢谢,谢谢”。
男大学生嘴里念叨着谢谢,心中的腹诽却是一刻不停:
“好好好,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着我花钱买的雪糕请我吃,你看我待会怎么收拾你。”
陆母带着陆清和回到了躺椅上继续吃着雪糕晒太阳,听医生说这样可以补钙,还可以杀菌。
那两个大学生情侣则是一人一个巧克力冰桶,边吃边聊天:“没寻思这个女的还挺有钱的,买了个两块一根的。”
“你看这个妈妈,抱着个孩子,一看就是外地的,要不然不会在学校附近的公园里晒太阳。八成是小两口带着孩子出来打工做生意,一年不少挣,估计得有两三万。”
“那你呢,你整天打工,你攒了多少钱了?”
“我?没多少。”
“没多少,那是多少?”
“大概三四万。”
“三四万连根雪糕都不舍得给我买,渣男!!!”
像是被刺激到了,女大学生狠狠地跺了几下脚,咬牙切齿地走了。
行走的疾风甚至卷起了地上的数片枫叶,男大学生趁着她还没走远,赶忙解释道:“我这不是想攒点钱,等咱俩毕业的时候加起来存下个十几万,好一起做点小生意嘛。”
“什么!你还想要我的钱,还想要我和你一起吃苦,你还有没有一点担当?你还是个男的吗?你根本就不爱我,你这个渣男!!!滚!!!离我远点!!!”
“不是······圆圆······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啊啊啊,你给我滚!滚!!!”
镜头拉长,陆清和眼里的画面只留下了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太阳到了东边,陆母抱着陆清和换了一面晒太阳。
太阳东升西落,一晃便是五年。
高楼大厦慢慢地多了起来,城市上的街道逐渐变的车水马龙。
汽车更多了,电动车更多了,摩托车更多了,自行车逐渐变少了。
原本的沥青路逐渐变成了宽广平坦的马路,马路两旁则架起了高大的路灯。
超市里灯火通明,人们川流不息,逐渐不分黑夜白天。
然而这与陆清和并没有什么关系,窝棚还是那个窝棚,只不过多了台电视,DVD。
这倒是让他无趣的幼儿园时光平添了几分色彩。
转眼,陆清和六岁了,已经到了上中班的年纪。
但是这时新的问题出现了,随着中国教育体系的不断完善,陆清和因为不是本地户口,陆清和的父母也没有单位,更不可能给当地的幼儿园捐点什么。
所以,陆清和不能在以前的幼儿园继续上小班了。
大街两旁出伫立着一排一排的自行车,自行车旁站着一个无所事事的陆清和。
因为陆清和不上学,但是陆清和平日的玩伴都在上学,陆父陆母都在忙,所以陆清和就只能自娱自乐,与风为舞了。
随着力气的增长,陆清和把目光放在了道路两旁的自行车上。
把车扶起来,再把车弄倒。
一扶一大片,一倒一整排。
陆清和就这样消耗着他那旺盛的精力。
不过有时也会发生意外,比如车子太沉而陆清和的力气不够,或者风太大了,这时候扶起自行车就变成了一件很艰难的事。
每当此时,由于陆清和对自己的力量错误预估,往往还是自行车还没有扶起来,就已经力竭了。
扶到一半的自行车,因为失去力量的支撑,在风亦或是重力的作用下,朝着陆清和重重砸下。
正可谓是:“搬起自行车砸自己的脚。”
当然,也有例外,有时陆清和刚刚走到自行车旁,有的自行车没停稳,风一刮就倒了。
虽然陆清和的脚被砸了好多次,小脚趾都被砸坏了,但这只是小事。
有一次陆清和走在自行车末端,风一吹,自行车倒了一大片,陆清和直接被压在自行车下面出不来。陆父陆母一顿好找,还以为陆清和被人贩子拐跑了。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经过多方打听,陆父陆母终于找到了一所收费昂贵的民办幼儿园。
不足之处是距离太远,离家足足有十公里,好在那时已经有了校车,不然陆清和恐怕还要独自度过许多的岁月。
是的,没错,陆清和又开始上学了。
不同于之前学校的条件简陋,新的学校可谓是相当豪华,学校里不仅有超市,校车,甚至还有电梯和可以组装的积木玩具。
这天,陆清和像往常一样乘坐校车去上学,因为家里较远的原因,校车的座位满了,他只能站着。
站着是陆清和的日常,一个六岁多点的小孩站着,一群十二三岁的小孩坐着,没办法,谁叫他家远呢,还是个外来户,等校车到他家门前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空座了。
不过还好,路很平坦,校车司机的技术还算过关,陆清和用尽力气还挺的住,就是得不断地在校车内飞来飞去,瞬移罢了。
陆清和是有点小聪明的,站着的人不在少数,他一上车就往中间挤,这样前后就会把他夹起来,摔不到他,不用用力,即便摔倒了前后也有人肉垫子,随波逐流罢了。
但是逐渐的,其他人也都学聪明了,有时候陆清和就只能在前面站着。
不一样的视野让他有了新的发现:他看到了高年级学生书包中的剪刀、铅笔与橡皮。在熊孩子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往前走了几步,想把这三样宝贝都拿出来。
但无奈手太小,握不住全部,最终只能从书包的网兜中拿走了剪刀和橡皮。
陆清和开始研究起这三样宝贝:用剪刀在校车上去尝试剪别人的衣服,有的可以剪的动,有的却剪不动。
陆清和很生气,因为他认为这剪刀并不是什么好宝贝。于是他用小手给了前边的人两巴掌,把他认为的“废物剪刀”扔在了地上,从书包里把铅笔拿出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小孩子的社会也是有争斗的,中午老师会给每个孩子泡一杯酥糖水。为了多喝一点糖水,每天都会爆发战争。
陆清和并不能理解,因为他觉得酥糖泡水并不好喝,但是酥糖很好吃,所以老师的办公桌里经常丢糖。
虽然老师总是说“糖吃多了会长蛀牙,不要到老师的抽屉里去拿糖这些话”,但奈何陆清和同志天生健忘,左耳进,右耳出,依旧我行我素。
所以班里学生们得到的糖水味道越来越淡,老师书柜里的糖越来越少,一直到最后的酥糖泡水变成白糖泡水。
受限于陆清和的认知能力与语言能力,他并不会将老师交代的东西都记住,懵懂的他经常忘带铅笔、橡皮、田字格。
课间时候,陆清和会在窗户边往下看,高年级的男生女生在嬉戏打闹,有的男生抱着女生跑,一群学生在他们身后追,其他学生则会起哄:“猪八戒背媳妇喽!”然后就是一窝蜂似的跑来跑去。
他只是看,觉得很危险,人太多了,撞着我咋办?
不时有跌倒的学生被一群学生踩过,躺在地上嚎叫着,被迫吃进了土啦面子。
陆清和想:“我可不想吃土啦面。而且怎么会有人叫猪八戒这个名字呢,听着着实奇怪,媳妇又是什么东西?”
就这样,春去秋来,陆清和带着疑惑与不解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逐渐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