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般大面积的群攻技能,显然豆沙、白龙和龟龟更占优势,但眼下,因天玑星早早地让霜星热了个身,只剩残局,便只派出白龙打扫战场。
因小七留下的雨水,白龙的技能异常顺滑,被强化一波以后分外轻松地收割生命。
新仇旧账,再加上樱花一直以来的恶臭名声,林昭并没有对他们手下留情。
如果于心不忍,那便是对死去的千千万万人的侮辱。
此时,小七也与那只独轮衔朱鸟碰撞在了一起,粉红色的羽毛之上覆盖着层层流水,那些水流锋锐,在撞在一起的一瞬间便犹如活物似的攀附上了小七的身躯,争先恐后地包裹住了它。
它们试图通过毛孔进入小七的体内,但在第一关便犯了难。
那些柔软的、细腻的羽毛好似世界上最忠诚的守卫,柔和又不容拒绝地将陌生来客挡在了门外。
随后,从小七周围涌现出了清澈又厚重的水流,它们将两只灵兽覆盖翻涌,将小七身上不属于它的能量强硬地扒了下来,依靠着特性将它们排挤出去。
那些水流无可奈何,只能黏在水球外面,试图重新返回宿主的身上。
是的,宿主。
这些‘水流’是和独轮衔朱鸟共生的血虫,它们具有水的特性,会通过毛孔渗入敌人的身体,而后混入血液之中冲撞敌人的经脉,如此配合下来,不出一息敌人便会力竭身亡。
这是它们第一次遭遇了滑铁卢,独轮衔朱鸟也是。
它被宽大的羽翼狠狠扇了一巴掌,头晕目眩,尖锐的趾爪钳住了它仅有的那条腿,力气大得几乎将它的腿折断过去。
仅仅依靠蛮力,眼前这只等级和它差不多的神秘灵兽便彻底碾压过去,它尖锐的鸟喙捅破了独轮衔朱鸟的羽毛和皮肤,仿佛那只是轻飘飘的纸糊的一般,轻松又自然。
当鸟喙强硬地咬断了它翅膀的骨头时,独轮衔朱鸟终于发出了悲鸣,它召唤着流水箭矢和水炮,还有飓风,试图逃离小七的‘拥抱’。
但是那些风和水似乎背叛了它,它们犹豫着倒戈,在绝对的碾压之下不听使唤。
明明是同级,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独轮衔朱鸟有些茫然,它身上的血虫颤抖着发出悲鸣,竟然被小七身上的弱水缓缓吞噬,它们试图吞下这些血虫并且强化自身。
小七身上迸发出闪耀的雷电,雷光闪烁,它羽翼收拢,形成一个拥抱的姿态,将独轮衔朱鸟拥住,不让它逃脱。
雷电被水流传导,电得独轮衔朱鸟连连悲鸣,它浑身抽搐,疯狂挣扎,却又绝望地被困在小七的怀抱之中。
它的皮肤逐渐被破甲变得血肉模糊,转瞬间又被电得焦黑一片,因为雷电的缘故,身体不听使唤地颤抖抽搐。
呼啸而来的疾风剑斩下了它的头颅,鲜血喷溅,小七终于松开了它。
身体‘嘭’地一声落地,将冰面砸碎,飞溅出许多细小的碎冰来。
村屋凉太‘哇’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几乎是茫然地看着被斩首的独轮衔朱鸟。
他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地看着小七目光转移,落到了他的身上。
村屋凉太刚刚才涌起来的豪情壮志霎时间便碎了一地,他哆哆嗦嗦地缩回去,大吼一声。
“走,走,走!撤退!撤退!”
驾驶员脸色苍白,惊恐地看到‘白色恶魔’张开了四翼,他立刻调转方向,急促地往后面飞快逃窜。
装甲车从未跑出过那么高的速度,他在战场上飞驰,哪怕碾过自己的同类也没有减去一分速度,它仿佛是被盯上的猎物,只能惊恐万分地试图逃离猎人的追捕。
小七发出了高昂的啼鸣,仿佛死神的祷告,几乎是眨眼间便攥住了村屋凉太的心脏。
他心头一跳。
头顶和屏幕上投下来一片阴影。
‘嘭’——!
装甲车像是劣质玩具一样被巨爪穿透挤压,鲜血从被抓破的缝隙里渗出,缓缓流淌。
随着村屋凉太的死亡,剩下的樱花人更加心如死灰,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林昭瞥见地上那只独轮衔朱鸟,呼唤小七,让它记得去吃下它的灵核和心脏。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心中升起厌烦,一点也不想让豆沙给他们火化,觉得脏了豆沙的火焰。
天玑星唇边扬起愉快的笑容,显然是对林昭的表现分外满意。
他迎着林昭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烁着满足的情绪,“我没有看错,你很适应战争。”
“他们说你善良、温柔……但在我看来,你比任何刽子手还要冷漠无情。”
第一次上战场,天玑星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比灵兽还要理性,竟然劝说自己的灵兽下手……
看到这般残酷的地狱,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的样子。
如果林昭生在其他国家,他一定会想办法抹去这个隐藏的敌人,但林昭是东煌人……
天玑星心情愉悦。
他只负责完成任务,却不包含要安抚群众,他站在霜星上,看着小七停留在了霜星铸造出来的高墙之上。
白龙也停留在了小七身边,在空中滞凝,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威廉堡的人要来了。”
天玑星道,耸了耸肩。
“唔,很熟悉不是吗?虽然我也理解他们不敢随意踏入……但幸好东煌的御兽师管理协会和官方部队不是这样的。”
他语气里听不出对威廉堡的鄙夷,只是平平淡淡地陈述事实。
威廉堡实力弱小,国土也不大,一直都是夹在中间苟延残喘,他对威廉堡的胆怯也能理解。
理解归理解,但天玑星不会与他们共情。
和林昭他们不同,在某些方面,天玑星也和唐元英有些相似——他们都信奉实力至上,只是与唐元英相比,天玑星显然更加有人性,也更有家国情怀一些。
威廉堡弱小,所以被欺负也是应该的——如果不想办法强大起来的话,即便有东煌的援助他们也迟早会灭亡。
只有在绝路之中找到自己的路,或者拼尽全力,在搏斗之中用生命撕下敌人一块肉来,所有人都会意识到威廉堡不是一只软绵绵的兔子。
他们或许对威廉堡的实力仍旧抱着轻蔑的态度,但至少在出手之前多了一层考量。
真的要用自己的一块肉来换取威廉堡吗?似乎还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只有这样威廉堡的处境才会好一点,然后借着敌人的犹豫拼命寻找变强的途径——就像曾经的东煌一样。
在古神还曾存在的时代,历史悠久、古神众多的东煌差点统治世界,但随着世界的缓缓推进,古神渐渐消失,东煌也曾陷入过被诸国围剿的绝境。
那时候,是东煌人面临压迫时的拼死反击和咬死不放松的精神让诸国胆寒,他们惧怕东煌人熊熊燃烧的怒火,担忧烫伤自己的手臂,因此延缓了吞噬的速度。
借此机会,先人们蓄力反击,等诸国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才惊觉东煌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面团,它长出了尖刺,将觊觎它、试图沾染这片土地的手刺得鲜血淋漓,不敢再度向前。
在天玑星看来,迟迟不敢反击的威廉堡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共情的。
平民们哭泣着,拥抱着,对着庞大的巨龙和灵鸟跪拜叩首,用他们的语言激动地说些什么,大概是‘诸神保佑’、‘东煌挚友、东威友谊永存’之类的话。
威廉堡的人姗姗来迟,这是一支空中部队,骑乘的灵兽是林昭分外熟悉的四翼狮鹫,它们的关节和头部佩戴着盔甲,就连翅膀上都有铁链,似乎是为了防止突如其来的攻击。
为首一人生着棕色的短发和湛蓝的眼睛,他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岁了,眼窝深邃,面容坚毅又带着丝疲倦,唇边还带着没来得及剃干净的胡须。
他带着队伍匆匆赶来,看见慢条斯理梳理羽毛的小七和懒洋洋打哈欠的白龙、霜星的时候,脸上闪过羞愧难当。
他的情绪稍纵即逝,但眼底的难堪和羞愧却是实打实的,林昭突然觉得威廉堡的‘懦弱’或许另有隐情,或者说,并不是所有威廉堡人都是懦弱胆怯的。
“非常感谢东煌上使的紧急援助,我是威廉堡第四空中部队的队长阿克曼·苏威。”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有些焦躁不安的四翼狮鹫们停下来,大声朝着半空喊道。
因为两国关系好,阿克曼的中文也说得流利标准,这让林昭微微惊讶了一下。
三只灵兽的威压让四翼狮鹫们眼中流露出焦虑和恐惧,但它们经受了长期训练,仅仅是有些躁动,很快在自我调节以及御兽师的安抚下变得冷静下来。
天玑星没说话,但霜星已经自觉地趴在了地上,粗壮的脖颈贴着地面,让天玑星能够顺着它的肩膀或者翅膀慢慢走下去。
天玑星选择了跳下去。
霜星的高度让他的动作变得有些危险,但好歹是契约了乙级灵兽的御兽师,这点高度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他轻松落地,按了按帽檐,眯着眼睛看阿克曼,没说话,只是侧头看着落地的小七和它身上的林昭。
他没说话,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天玑星的不高兴,霜星鼻腔里喷出带着碎冰的寒气,周围的温度骤降,那些四翼狮鹫感受到霜星的不悦,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惊惧地叫了几声。
林昭顺着小七张开的羽翼轻盈又灵活地滑了下来,看见天玑星的目光,下意识露出一个灿烂阳光的笑。
“阿克曼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他笑眯眯地道。
两个人里总有一个要负责社交吧?看天玑星这副模样,显然是不想跟阿克曼说话的。
他没有自报家门,总感觉怎么介绍都怪怪的,作为威廉堡的一方,阿克曼应该很清楚他们的身份才对。
阿克曼的确早先便看过了二人的资料,这两个人的身份总让他觉得心惊胆战,一个是大名鼎鼎的七星之一,一个则是东煌冉冉升起的新星,备受重视。
他只觉得心里苦,还有些愤怒和羞赧。
这种身份的人物,怎么会只派他阿克曼来迎接呢?也不知道最近上面是吃错了什么药,做出的决定一个比一个离谱,就连他的同事都已经心生质疑,不太乐意接受调遣了。
“抱歉,因为现在威廉堡的情况特殊,只能由我这个无名小卒来迎接二位。”
阿克曼说道,试图解释。
不管天玑星信不信,林昭面子还是给足的,阿克曼给他的第一印象不错,他轻轻点头,“我们能理解。”
天玑星冷笑了一声,和林昭不同,他丝毫不给阿克曼面子,直接将他的脸皮撕下来往地上踩。
“明知道我们会提前到来,却只派了你来……若是不需要东煌的援助,贵国直说便是,我们还会厚着脸皮来不成?”
“你们新任主席,看来真是那雪祸组织的忠实教徒,做事都一样让人作呕。”
“我看你们威廉堡,果真离灭国不远了。”
他说话不客气,阿克曼和他身后的队员听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无法反驳。
他们脸色涨红,眼中流露出愤怒和屈辱,还有淡淡的悲戚。
就连东煌也知道那人的不靠谱了,他们威廉堡果真要完蛋了吧?
“抱歉……”
阿克曼的拳头紧了又松,半晌,只能低声羞愧地道歉。
天玑星瞧着他,怒气渐消,脸上也再度带上了微妙的笑意,声音疑惑又带着些许好奇。
“你看起来挺不错的……就没有想过带兵起义,夺走政权,拯救威廉堡吗?”
他歪了歪脑袋,转头看向那些看到阿克曼以后脸上甚至露出放松笑容的威廉堡居民。
“瞧瞧,大家似乎很信赖你呢……如果是阿克曼的话,应该能好好保护大家吧。”
他笑眯眯道。
阿克曼心脏漏跳了一拍,他脸色苍白紧张,立刻打断了天玑星的胡言乱语:“保护威廉堡是我等的职责,请您不要再调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