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毛受过教育以后我又开始觉得胸口憋屈得慌,心想要是有办法把他弄回来接着受教育就好了,看他受教育我就舒坦,看不到我就难受——不过你也别觉得我多恨二老毛,我只是觉得他应该好好被教育一下罢了,我和他一直有联系,现在大家都忙,经常也碰不到一起,偶尔有空撞到了还是会一起喝酒聊天——二老毛天生的性格就是那样,他就要坑人作弄人,你不让他使坏他一天都活不下去——但是他毕竟没做什么犯罪的事不是么?那个人足够聪明,他跟我一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走到犯罪的道路上去的,违法的话我和他都是偶尔就得进去蹲几天,不过大家的原因很不一样,我一般都是兽性发作闯了祸,他的话,最常见的原因可能就是赌博放款了,但是确实,大家都没犯罪。
我在那里疼得心慌,哎哟喂,被教育得上气不接下气,倒腾气都是半口半口,吸得太多胸口就会像要炸开一样——那时候我心想,刚才就应该叫声爸爸跪下磕个头,当时嘴贱说休息休息还要接着受教育,也不知道首长会不会放过我,我怀疑人家一言九鼎我补叫爸爸没啥卵用,说好了一会儿接着受教育怕是逃不过。我在那里琢磨怎么求饶比较科学,运气好的是刚才第一次打架的俩个人里有一个没啥大事去了医院检查了一下回来归队,他跟首长敬了礼,看见我愁眉苦脸在那揉胸口,再看一眼正在接受教育的其他人,大概就知道什么意思,于是打了个报告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小伙子!过来!"首长叫我,我就过去了。"看来你没有参与这件事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今天的教育不应该,冤枉了你?"
"报告首长!完全没有!我实在提不上来气,轻声点说话,您可以批准吗?"
"稍息吧"
"报告首长,我年轻不懂事,别着刀具四处乱走,您教育我教育得一点都没错!从今往后我一定改邪归正,再不在这种地方上班,再不拿着那些东西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威胁到人民群众的身心安全——我真诚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在这里做出深刻的检讨,并且"
"好了好了,看见没有,这小子倒是个人才"首长直到这时候才有了点笑容,回头跟旁边那个军官说道,"吸收进咱们的队伍"
我一听这个屁股都夹紧了,好家伙,我这一辈子最讨厌被人管,您把我弄进去我只能给您添麻烦
"首长,我自由惯了,恐怕"
"哟!你还不愿意呢!你好好想想,这种机会有的人一辈子都遇不到"
"谢谢首长的栽培,还是不要了——您想,这个身份转换太快,我做不来的"
"那倒也是,也不一定非得参军才能报效国家,一个人只要走正路那就什么时候都不晚,在哪里都可以为国家发光发热——你要是真心悔改,就不要再做这种事,去找一份正经工作好好发展,你还年轻,机会有的是,不要再浪费自己的生命了!"
"报告首长!保证做到!"
"好了,你跟着某排长去医院检查一下,没事的话就回家去吧"
"报告首长!我还得向您提出一个不情之请"
那当然就是把崔少爷捞出来,不看别人也得看着崔三的面子,反正都捞了,顺便就把高志强和陈龙也捞出来,然后又麻烦首长让我们把二老毛带走——原本首长是要把这些人都过一遍的,既然我们几个本来也跟这个事没啥关系,他就同意了,出来以后我也没去医院,和崔少爷打了个车回了崔三那里——二老毛拉了一裤子,还得送去医院,我可没那个功夫陪他,而且臭得要命,让陈龙和高志强去闻那个味儿就好了。
回去以后崔少爷兴奋得俩眼放光,不停在那逼叨叨,我脱了衣服一看,俩个胸肌肿得像女人一样大,正胸口有一片碗口大的黢黑的瘀血——
"你给老子闭嘴!滚出去!"我这时候才觉得又怕又气,忍不住辱骂崔少爷,他就乖乖溜了。
"怎么打成这样怎么办呢"崔三早就憋不住,哭了起来。
"怎么办?凉拌你下楼买点专门活血化瘀的中成药,再买几盒阿司匹林,买点去痛片,买点膏药,买个暖水袋,买一管黑人牙膏"
"买牙膏干嘛?"
"我捞了你弟弟,你不得表示一下吗?黑人牙膏可以让你的嘴巴香喷喷"
"X!神经病"崔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时候她笑里带泪,我觉得她很美,一点都不比程程差——三十多岁的寡妇不一定就比不过二十多岁的姑娘,很多时候这东西还是看她心疼不心疼你。
说实话,那天晚上我疼得醒了好几次,一直睡不安稳,所以也想了很多——虽然开玩笑让崔三买黑人牙膏,其实哪有那个心思,何况崔少爷这个蠢货也在一个屋里,这些蠢东西自有一种蠢神护身,让你不好意思打扰他的天真,类似于不好意思告诉一个小孩世上没有奥特曼一样——他还能天真多久呢?神奇的是有的成年人也是这个德行,一辈子长不大,一辈子需要别人帮他挡下真实世界飞来的刀枪棍棒——再过一个多月崔三和崔少爷的母亲因病去世,他俩就回去了,所以顺便把崔少爷和崔三的结果说了吧。崔少爷回去以后大概一年头上出了车祸撞成了一个傻子,这可不是现在他这种蠢,是连我都认不出来的那种纯傻子。崔三的话因为名声太臭一直没结婚,四面八方跟男人们乱搞,拿家里的钱开了一个台球厅养着崔少爷,我回去了跟表弟去打球发现她和崔少爷都在——那时候崔少爷已经傻了,崔三当着他的面问我晚上要不要去她那里住。
"啧!当着小孩子不要说这个!"
"他已经傻了,听不懂的。"
"听不懂也不要说——本来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因为你不尊重傻子,你不用想了。"
很多人把傻子不当人看,我真心厌恶这种人,都不用说崔少爷还能走能动能打台球,只是说不出来连贯的话,你问他什么他都听不懂——哪怕是他植物人了,你也得对他有个基本的尊重不是么——其实我说句不好听的,他傻不傻分别不大,可能傻了还更好——起码二老毛这类人绝对不会再去骗他的钱了,崔三最多给他身上揣十块。
那天晚上,我只觉得懊丧,因为这是第二次我有机会做个军人去保家卫国,但是因为第一次我那么热心那么诚挚地去考,别人不要我,那第二次我就会怂人拉硬屎高低得摆出一点姿态了首长要是再哄哄我我真就去了,但是人家哪有那个义务,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很多东西都是转瞬即逝的,你不抓住,就只能硬着头皮去走其他的路。人总是为了自己没有走的路惋惜,因为大多数人走出来的路都太过于曲折太过于艰苦,所以我也是一样,我总觉得如果那时候把握机会自己的路可以光明而且笔直一点——但是天性不可夺,我这种人在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别给部队丢人了。而且另外一点是,我其实不太适合那种过于规律过于枯燥的生活,总是在一个地方呆一段时间就要跑掉换一个新活法,那就不如不去——部队都是待的时间越长人越有出息,像小红那种义务兵呆几年就出来有个屁的前途,还不如纵身跃进滚滚红尘里浪一番来得过瘾,所以,就像首长说的,在哪里都可以发光发热不过,我恐怕属于在哪里都可以给人添堵,你们看着,后面我的故事表明,我没去军队起码八成是对的。
说实话,这段经历在我人生里其实非常重要,起码那是最纯正的正道的光,在我干坏事的时候把我照耀了一把。你们深知我的脾性,别人教我做事只会让我讪笑,但那是因为别人不够强大,首长的指点我就心服口服,虽然没有去给他做警卫员,但去给蜜桃二老毛这类狗东西看场子我肯定是拉不下来那个脸了——咱们也是被首长看上过的人,多少还是要点碧莲的,哪怕是掏茅坑呢也比混在那种地方强,所以我开始琢磨该怎么走正路
掏茅坑肯定是不行的,兵哥哥冲地上的尿都恶心得我跳起来,还掏茅坑呢,挖鼻屎都费劲。去做服务员?又得是龟孙子一样跪在那里端茶倒水,说着狗听了都会脸红的话,把言语化成舌头去舔别人精神上的菊花,而且你猜怎么着,还挣不到钱。当保安?干,好好的部队警卫员不当你去给个人当狗?这辈子我不会干这个活。要不回去给家里跪下磕头,接着把大学读完再说?这个其实可以考虑一下但是已经这么久了,不然还是坚持一下,越晚回去显得咱越有能耐,而且这是下半年,哪个学校吃多了让你从下半年开始跟班?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