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感情是真挚的。
做不得半点虚假。
成人的虚假也是真挚的。
那是真心实意的虚假。
大概是抱着对于回家的期望，所以年纪小的小孩得到奖励都是一脸欣喜。
只有最大的那个孩子，似乎已经麻木。
我走到了书报亭。
这里只有一个带着老花镜拿着报纸的老头。
以及一个被小孩簇拥但是却又被小孩畏惧的男人。
余光里我可以看到，强子和兄弟们全部都紧绷了身子。
包括书报亭边上的男人。
“老板，来包华子。”
我丢了一张大钞在书报亭的柜台上。
一包软中，要七十五的价钱。
点上一支，我没有把烟收起，而是放在柜台上，手腕一抖，自动跳出一支烟。
朝着的方向，就是书报亭边上的男人。
这个举动，是行里人专用的。
所有捞偏门的，都能够看懂。
我的意思是要和他谈谈。
接了烟，代表有的谈。
不接烟，那就代表压根没有谈判的机会。
男人的目光从烟上挪动到了我的脸上。
我在和他对视。
他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感，平静得可怕。
甚至带着一些嘲讽。
他没有接烟。
“哪儿的英雄汉放了个屁，崩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想要做好人好事？”
他盯着我，嘴巴微微开合。
没见怎么张开嘴，就说出了一连串的话。
显然，我并没有被他看在眼里。
“缺德事做多了，以后担心家里人。”
我看着卖给我花的小女孩，她手里的冰棍外包装早已经一干二净。
此刻的她正在眼巴巴的看着年纪最小孩子手里的冰棍。
也许最后吃完的棍子上，还能残留一些味道。
“你是哪条道的？管我们的事？”
男人站起的身子直接坐了下来。
大概也是见过不少想要逞英雄的角色，所以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我说我是正道的，你信么？”
我抽了口烟，没有看他。
而是看着那最小的小孩。
他手里的冰棍被他吃了一半。
然后小心翼翼的拿出来，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对着卖给我花的小女孩说：“姐姐！给你！”
我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一点微笑。
这就是最纯真的东西。
也许是这个笑让男人不爽。
他依靠在马扎上的身子后仰。
一脚甩在了小孩的手上。
冰棍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砸得稀碎。
小孩愣了一下，仿佛吓到了，下一秒转头看着小女孩，眼里尽是一片委屈。
这是男人给我的威慑。
他在告诉我，这些小孩是他的，只要他想，这些小孩就不可能过得好。
“人渣有很多种，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一个。”
“那里特别了？”
“特别的渣！”
我手里的烟头直接甩了过去。
落在了男人的脸上。
男人慌忙后仰，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脸上的墨镜掉落下来，露出了一张三十多岁的脸。
他并不是李燊，但他的可恶让我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愤怒。
人可以作恶。
但不能恶到把主意打到老人和孩子的身上。
这种恶，无药可救。
本来想要引蛇出洞，和他好好谈谈，引出李燊。
这一刻，我不打算忍了。
以力破局。
是我第一次用。
一见到我动手，强子马不停蹄，直接冲了过来。
距离我五十米左右，强子花费了仅仅几秒钟。
在男人还没站起来的时候，强子一脚已经落在了男人的脸上。
一时间。
这些小孩看到这样的场面。
全部吓呆。
十来个大汉包围上来，一直都是他们世界上帝一样的存在，竟然被狠狠打倒在了地上。
我看着他们，唯独那个十二岁的孩子，脸上没有一点惊慌。
相反，还有一点快意。
“别害怕，叔叔给你们买冰棍。”
我微微一笑。
书报亭的老板早就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干瘦的手掌按在电话上，等待着拨通。
只不过不是衙门的电话。
而是一个手机号码。
我看着老头露出了一个笑脸。
“打吧，我不会拦你，先拿八只最好的冰棍出来。”
老头最后松了手，放下了电话。
他取出了八只冰棍，我一一拆开，给了这些小孩。
他们拿在手里，却没有一个人主动的去吃。
依旧畏惧的看着我。
“想换个地方生活吗？有饭吃，有书读。”
我转头看向了十二岁的男孩。
他是最大的孩子，也是这些小孩的主心骨。
“他当初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男孩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一转头，看向了地上的男人。
“我说的是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
男孩很执拗，甚至到了不害怕面前的场景。
他一直瞪着我，丝毫不退让。
这种不信任，由内而外。
也是自然而然的。
“他们跟着你走？你想也别想，你能给他们什么？走了的，最后还不是自己跑回来了！”
躺在地上的男人脸上透着嘲讽。
他眼神凶恶，看了一眼四周的孩子。
这些小孩顿时畏惧得后退。
“为什么走了还会回来？”
我给了强子一个眼神。
强子会意，直接整个人坐在了男人的身上，顿时男人没了声音，只剩下了哼哼声。
“因为接走我们的人，想要我们出去要饭，我还听到他们要把我给卖了。”
依旧是年岁最大的男孩在回答我。
或者说，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压根不存在什么好人。
所有人，都是坏人。
因为目前为止，他所遇到的，都是坏人。
“你不恨他？”
“恨。”
“为什么不走？”
“他们还在这。”
男孩转头，看了一眼这些比他年岁小上不少的孩子们。
“我把你们全部都接走呢？”
男孩沉默了。
他抬起头看我，很认真，不带着一点浑浊的双眼，似乎我只要说谎，就会被他立马看透。
“接走？你凭什么？你们不要以为现在走了就能遇上好日子了，这么多年，接走你们的是什么景象，你们没长记性？”
哪怕是被强子坐在身上。
男人还是寄出了这么一句话。
一瞬间，眼神有些许犹豫的男孩，顿时冷下了小脸。
不信任的根，在他的心底埋藏。
这不是当下立马就可以解决的。
需要证明。
怎么证明？
那当然是告诉这些孩子，坏人来了，叔叔会打跑他们！
我一跨步，到了男人的头顶上。
直接蹲下，拉近了和他的距离。
他想吐口水。
我比他更快，一拳头砸在了他撅起的嘴上。
“我什么都不凭，就凭我为一次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