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老爷子，我说你都知道他是骗子，你还心甘情愿，你这不是自找的……”
强子回头向着老伯抱怨的时候，我拦住了他。
转身的时候，我看着打开了大门的老伯。
他仿佛苍老了不少。
背脊更弯了一些。
两颊的银丝在微微颤动。
老伯邀请，我也没有拒绝。
走过大门，进入到了这个不大不小的房子里。
三街八巷。
巷子里面的房子，都是一层的大平房。
入户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通过院子以后，才是真正的房间。
这房子坐北朝南，位置极好。
我和强子跟在老伯的身后，通过了小院。
走进内屋。
是一个大厅，大厅的最里面，有一个木板和圆柱贴合竖立在中心的格挡。
像是屏风。
不过在屏风上，却有一个五十多岁模样的大妈照片，那是遗像。
大妈看上去很慈祥，脸上带着微笑。
老伯走进大厅，第一件事就是把大妈遗像前的一杯红枣菊花茶给换了。
端着一杯热腾腾的红枣菊花茶回来之后，他抚摸了一下遗像上正在微笑的大妈脸颊。
看着老伯，我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情绪。
不舍，伤心，神伤……
这个屋子很安静，没有年轻人生活的痕迹。
看来老伯也是孤家寡人。
不过很快，我闻到了一些味道。
这气味，像是……煤气！
“强子，厨房关煤气！”
我对着强子吼了一声。
强子快速向着屏风墙后面的通道走过去。
强子很快回来，对着我点了点头。
我稍稍松了口气。
刚才要是我为了尊敬大妈，想要给她上柱香。
那可能我和强子加上老伯，也要一起挂在墙上了。
“人老了，只顾着给老婆娘泡茶，差点把你们给害了。”
老伯对着我说，头颅微微低垂，似乎不敢看我。
他走到了大厅四周，把对外的窗户全部都打开了，煤气味道慢慢散去。
“老伯。”
“不用这样称呼我，叫我老许吧。”
“许老爷子，这是刚才给那个骗子准备的？”
我有点心惊。
这老头看上去不像是个狠人。
没想到干的事情是这么生猛！
整个屋子里全部都是煤气味。
刚才走进来，但凡点个火，基本上就是有进无回。
“到院子说吧。”
老许回头看了一眼遗像正在微笑的大妈，然后走到了大厅入口的小院。
我看着老许的背影。
也许他并不想要在自己的爱人面前说这些话。
走到院子。
神清气爽。
没有一点煤气味。
“我知道那是个骗子，还知道他叫做胡子，也知道他是为了要骗我的钱，骗我的鉴定费，骗我要拍卖会的拍卖费用。”
老许坐在院子里放着的竹凳上，背脊微微弯曲，眼睛盯着脚下的一棵野草。
“那您老怎么还往家里带？”
强子在一边对着老许说。
“因为我要为她报仇，这是我唯一的一次机会。”
说到她的时候，老许的眼神抬了起来，背脊从弯曲到挺直了不少，眼神仿佛有亮光出现，看着大厅里的大妈遗像。
“所以刚才我打乱了许老爷子的计划了。”
我看了一眼大妈的遗像，转过头看着老许。
“我本来想要把你们赶走的，可是我又有种感觉，你们也许是老婆子冥冥之中安排来救我一命的。”
老许笑了，似乎觉得很幸福，眼神从未离开过大妈的微笑。
“老婆子照顾了我几十年，她没什么文化，却扫大街扫出了个大学生，扫大街扫长了我这个肺炎鬼的命，结果因为那个骗子一句投资的话，钱没了，家散了，儿子的老婆走了，最后连老婆子的命都丢了。”
“我找了他很久，打听了很久，最后才打听到了这个人。”
“我想要带着他回来交钱，让他给我老婆子上柱香，然后……”
老许没有接着说下去，他看着大妈的遗像。
似乎怕说出了有可能发生的结果，会让大妈担心。
小柔说的故事是真的。
胡子骗了一个大妈，让大妈的儿子因为房子没了媳妇，大妈还欠了不少钱，最后得了失心疯，在古玩街的门口发生了车祸。
所以老许如今孤家寡人的这个状态，就是因为胡子。
如果今天不是因为我的出现。
也许他大仇得报。
只是这样又是否值得？
没有人可以衡量。
数十年的相濡以沫，遇到这样的事情，不管老许会做出什么事情，在我看来都不会觉得意外。
“许老爷子，恶人自有恶人磨，你用这样的方式，不值得。”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能给对方一点安慰。
但一个好人和一个恶人。
在我的看法里，生命不能对等。
“我知道你后边还要去找他，我劝您别去了，我和他正好也有冲突，会让他没有办法继续骗人，这也算还老爷子一个人情了。”
我看着微笑的大妈，转头对老许说。
如果老许执意要报仇，他刚才就可以把我和强子一起带进房子。
不过他没有。
最终还是不忍心牵连我和强子。
所以才有了放弃。
否则他一口咬定要交易，或者要到屋子里面谈。
在当下的情况。
胡子一定会进入屋子里，而我和强子为了破胡子的局，也会跟进来。
我没有把话说明白。
如果让强子知道老爷子是可以有这样打算而为了我们没有这么去做。
怕是他直接会选择找到胡子强行断了胡子的骗根。
我从苦中来，想要尝尝世间的甜。
今天却看到了活在甜里的人，终究还是吞了无数的苦。
为了给自己的老伴报仇，老许可以不要自己的命。
哪怕还活着一天，都不想要在大妈的面前谈论复仇发生的事情。
这，大概是一个人融入了另一个人的生命。
才会有的无时无刻为另一个人去想的下意识选择。
强子站起了身子。
“君爷，我去找点人，废了胡子！这王八蛋，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强子还算守得住理智。
我不知道我说的话有没有让老许放下心里的一点包袱。
我看得出来，老许的身子撑不住多久了，这应该和大妈全部积蓄拿去投资了有关，没有钱治疗，肺炎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许老爷子，您好好休息，胡子的事，不用您操心了，至于您想做的事，我觉得大妈不会让的。”
我悄声抚着老许的背。
他身子微微一弯，喘着粗气，突然背着身子咳嗽起来。
在大妈的面前，原来咳嗽的模样都要背过身子，怕大妈担心。
强子握紧了拳头。
我觉得胡子现在如果出现在他面前，可能会被他一拳直接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