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古玩街后巷瓦房。
我看着来往的车辆，吐出了一口长气。
六年来，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心里稍稍舒坦了那么一点。
对于周声强和表姑来说。
我是个十恶不赦，有仇必报的恶人。
人，只会记得别人对自己不好的地方，从不会觉得自己对别人会有多过分。
今天的我也一样。
我并没有觉得我做得有多过分。
到了古玩街办公室。
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
这一次带回来三百万的现金。
我和强子海岚三个人，一人十万。
剩下两百七十万。
每一个昨天晚上到瓦房报道的兄弟，一人一万。
不是我不大方。
而是做多少事拿多少钱。
昨天晚上的任务轻松，并没有什么大场面。
这种情况下，因为手头上的钱多就开始每个人十万十万的给。
那以后遇到什么真的要玩命的事情。
这些人都会觉得报酬要更多。
这种不经意的散财，只会害了自己。
人在江湖，首要谨慎。
十来个钉子兄弟发了钱。
还剩下两百五十五万。
“五十五万存在咱们的账户里，剩下的两百万留在这里。”
我喝了一杯茶对着强子说。
强子站起身子，从行李箱里点出了五十五捆钞票，装进了一个袋子，然后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他对我的话，从来都不反驳，也没有怀疑。
我看着海岚，他把眼神从强子走后的门口收了回来。
“君爷，这剩下的钱还有打算？”
海岚看着我说。
他只是简单的问一句，并没有看钱。
海岚我了解，钱对他来说，并没有很大的诱惑。
我给海岚添了杯茶。
“你觉得剩下的钱应该怎么办？”
我抬头看着他说。
“这是君爷挣回来的，自然是君爷做打算。”
“我没有警告你不要插手的打算。”
我点了一支烟，对着海岚说。
海岚沉默了。
他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说这句话的意思是觉得他喧宾夺主了。
“这些钱我有打算，等强子回来先。”
我发了一支烟给他。
古玩街的对面就有一家银行。
强子回来得很快。
前后不超过二十分钟。
“拿包，走吧。”
我站起来看着海岚说。
强子去开车，海岚走到了我身后，把装着二百万的行李箱拖着走。
我余光看了一眼海岚。
他没有什么表情。
刚才的唐突大概像个疙瘩，不过我并没有打算吞了这二百万。
我的格局从来不会这么小。
强子开车很快。
向着郊区开过去。
阳城市的郊区，是和乡镇相连的交通地带。
这里属于三不管。
各种小旅馆，拉私客的黑车，摩的司机，鱼龙混杂。
更多的，是聚集在老火车站的扒手，乞丐。
“是这里么？人呢？”
强子停好车，我看着窗外的景象对着强子说。
“君爷等等，我联系一下。”
强子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挂断后很快就有一个人跑到了车子的边上。
强子摇下车窗。
“强哥，你要找的人在后边公厕东南角的亭子里，已经在那边住了半个月了！”
这个年轻人在车窗边上对着强子说。
强子点了点头。
掏出了几百块塞在年轻人手里，然后还丢给了他一包华子。
年轻人对强子眉开眼笑，躬身后退。
我下了车。
强子在前面带路，海岚和我一起走在后面。
到了火车站后面公厕东南角的凉亭。
这味道并不好闻。
公厕的尿骚味，加上这里没有人打扫，已经宛如一个小垃圾场。
也就是凉亭那边还算好一些。
我还没有走到凉亭，就看到了凉亭长凳上躺着一个邋遢身影。
头发很长，把脸都挡住了。
左腿耷拉在一边微微摇晃。
右腿僵硬绷直，杵在凉亭的地面上。
就这么仰面躺在这长凳上。
“是他么？”
我转头看着强子说。
味道太难闻，我点了一支烟。
“是，腿断了，模样也差不多。”
强子看着凉亭里的流浪汉对我说。
“带走吧，给他好好拾到一下，太难看了。”
我虽然没有洁癖。
不过是个人看到这个臭气熏天的场景，都会选择倒退。
海岚和我的选择差不多。
我们两个抽着烟，直接走到了停车场。
至于强子，做事情简单粗暴。
你不跟我走，那么我就强行把你带走。
强子是直接扛着他跟上我和海岚的。
火车站边上，有很多小旅馆。
开了一间房。
强子把带来的流浪汉丢进了卫生间，强势命令他洗澡。
我直接坐在了床上，海岚拎着行李箱站在一边。
十分钟后。
流浪汉走了出来。
他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憨厚汉子。
头发湿漉漉还在滴水。
身上穿着的是强子刚刚在街上临时买的衣裤，不算合身，但至少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走出来第一眼，他就盯着我。
“我已经这样了，你们还不打算放过我？”
他很平静，反正一瘸一拐，干脆就这么站在这里，一直盯着我。
“王建勇，你养父不是我逼死的，我没必要来找一个瘸子这样对他。”
我点了一支烟，看着王建勇说。
强子调查周声强的时候，就已经把王建勇调查了一遍。
“找你是交给你一点东西，是你的仇人留下来的，你也别想着找谁报仇了，你报不了，也别问我是谁，你没有知道的必要。”
我示意海岚放下了从车里拉上来的行李箱。
里面有足足二百万。
离开旅馆，我直接上了车。
海岚坐在我身边，转头看着我：“君爷……为什么？”
“为了让他不用想着拼命报仇，当然他也报不了。”
“这三百万，我是为了报仇拿回来的，我和王建勇不一样，我要的不是钱。”
“这个世界，我也不希望多几个王建勇，可是你不得不承认，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不停的努力，结果都是为剩下的百分之五的人做贡献。”
“这个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我只不过是做了我认为的相对公平。”
“两百万，够他活下去了。”
我看着窗外的风景，风吹得有点凉，天空也没有云。
“我错了。”
海岚没有看我，但是我的耳朵里传进了海岚的声音。
我摆了摆手。
我不期待谁能够真正的理解我，但我并不是他心里所想的那种人，自然会让他认识到。
多少的解释，不如实际的行动来得真实。
每一个骗道中人，都想着自己的利益。
也许这两百万我贪了，海岚也不会说什么。
但既然是大家一起挣回来的，都认为有属于自己的一份。
这两百万，给出去，除了我自己的恻隐之心，当然还有别的目的。
顺了强子的正义心，消了海岚心里的疙瘩。
我心里有一杆秤。
为善无名，作恶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