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年之后,平安县到北京开会的干部,多多少少算下来,还是有那么一些,有劳模表彰大会,人代会和政治协商会议,个别同志也见到过中央首长,到过北京的,就是兜比脸干净,想方设法也会在天安门广场拍下一张照片。去一趟北京是我们普通老百姓那个年代最为奢华的愿望。虽然不少人去过北京也在北京开过会,但是参加中央首长组织的小范围经济座谈会的刘乾坤是第一人,能够在会议桌上同领导交流汇报的也是第一人。
刘乾坤紧紧握住钟毅的手,心怀感激。选择刘乾坤去北京汇报,是钟毅与邓牧为出于多重考虑,第一,刘乾坤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理论功底和实践经历都很丰富,能够展现县里的水平。第二,刘乾坤曾经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不仅熟悉地毯厂,还熟悉县里的国有企业和乡里的乡镇企业。第三,刘乾坤是县委副书记,可以代表县委,人又年轻,才四十出头,符合上级干部年轻化的选人用人标准。这三点也是邓牧为在县委扩大会议上谈的三点。除了这三点,还有一点,邓牧为没说,但大家心中都有数,如此出彩的事喊刘乾坤去,这就是为刘乾坤下一步接替县长创造条件,增加砝码。
刘乾坤又回望了一眼大家,钟毅邓牧为几人挥了挥手,就上车关门,随着一声鸣笛,刘乾坤正式赴京。
送走了刘乾坤,众人便围拢着钟毅,看着曾经的平安县老伙计个个面带微笑,钟毅又主动与大家握了握手,相互致意。
邓牧为看与大家都打了招呼,道:“钟书记,您看咱们现在启程还是略作休息?”
时间很紧,我看现在就出发。
郑红旗靠上前道:“我们先去工业园区,然后去两高路北线慰问参加两高路修建的群众,再到滩区中学调研学校,最后选择秀水看暖棚农业试验田”。
钟毅点了点头,道:“轻车简从,分管同志和相关业务口子上的一把手陪同,其他同志在家办公”。
郑红旗道:“是,准备的是公共汽车”。
牧为,你坐我的车,出发。
委办的副主任、钟毅的秘书魏昌全已经打开了车门,两位领导上了车,魏昌全迅速上了车。作为前地委书记周鸿基一手提拔的秘书,按说周鸿基在担任副省长之后,魏昌全早就应该换地方了。但是钟毅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秘书,就让魏昌全再待一段时间,等到新秘书来了之后,带一带,就可以让我魏昌全去曹河任县委副书记了。作为地委书记的秘书,日常服务是最基本的,什么领导没来我先来,看看谁坐主席台;领导没讲我先讲,看看话筒响不响;领导说话我鼓掌,带动台下一片响;领导未尝我先尝,看看饭菜凉不凉。但魏昌全作为委办的副主任,这些基础的服务工作一般是不需要自己干的,现在的自己最大的作用,已经是参谋助手了。
郑红旗坐在开道车上,齐江海则坐在了开道车副驾的位置上,给郑红旗汇报着每个点位的安排。郑红旗耷拉着眼皮,没有说话。
齐江海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的郑红旗,不悦写在脸上。
郑红旗和大多数干部坐在公共汽车上比待遇好了不少,但是郑红旗的心中十分不服气,自己作为常务副县长,此次去北京汇报,作为县委书记县长的邓牧为不去,就应该自己去。毕竟工业经济是政府的事,现在都在讲党政分开,凭什么让已经不在县政府担任职务的刘乾坤去。不就是想着在下一步竞争的时候,为刘乾坤增加话语权吗!钟毅和邓牧为真是太过偏心。
钟毅从乡镇一直做到地委书记,太了解基层干部的不容易,所以从不喜欢搞层层陪同和花里胡哨的形式主义,自己更没有领导干部的架子。扭头看了看后面的公共汽车,又看着前面的开道车,道:“老邓啊,我现在都不敢下来了,每到一个地方,大车小车的,群众看到是要骂娘的。”
钟书记,已经压缩到最小范围了,都是各个部门负责的同志,一个是向您汇报,第二个是更能准确领会您的指示。
钟毅苦笑一声,道:“我们看到的是三辆车,我们看不到的何止是三十辆车,你看,路上车这么少,这是又采取了管制了吧,这要动用多少警力;各个点位上准备的同志,少说一二十个吧。四个点位,粗略估算也有一百多人。一百多人不干工作,都围着我转,老邓啊,这个风气不行啊。老邓,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我们讨论一下,你说咱们这么大费周折地准备迎接检查,不说我,就说你,看到的能是真实情况吗?”
邓牧为笑了笑,道:钟书记啊,其实真实情况都在咱们心里。我给你报告,这次县里下了血本升级改造学校,县里财政拿出了大部分家底投到了学校上,只要是危房,能改造的改造,能加固的加固。当时咱们的承诺,我可没有忘,就是卖了县委大院,也要把教育搞上去。
钟毅翻过年就是五十五,平时坐得多,又没注意锻炼,腰时常疼痛,这辆进口轿车比以前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坐的车舒适不少,特别是靠背和腰之间有了一个软硬适中的支撑。但腰疼起来,钟毅坐在车上也时常双手叉腰,不时地用手指头按一按脊椎骨,缓解一下腰疼。
老毛病又犯了?
是啊,还得学习你呀,每天坚持锻炼,这北京都要办亚运会了,咱们要带头运动,老邓啊,我想,咱们地区,春天的时候也可以办个运动会。
恩,这个好,到时候我一定带头参加。
说着说着,就到了工业园区。环美公司一期项目已经投产,新引进的轴承厂也已经开工建设,工业园区的路口修了一个大大的金属框架,颇具现代工业风,上面还是钟毅在担任县委书记的时候提的口号,吹响“工业强县”冲锋号,坚持“工业强县”不动摇。
钟毅指了指这几个字,道:老邓啊,你这新书记怎么不提新口号那?
钟书记,口号变与不变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向正确,现在看来,当年县委确定的方案是非常符合实际的,我们要一直沿着您当初定下的路线不偏不倚坚持不懈地走下去。
从工业园区,走到两高路修建现场,钟毅心里越走心情越舒畅。交通局局长崔浩昨天又来汇报,地区交通工程公司划转到交通局之后,陈解放当了负责日常工作的副总经理,由崔浩和陈解放两个人一起推动,大家热情高涨,现在有四五个县修路的事已经动了起来,按照之前地区交通建设工作会上的方案,县里负责路基等人工劳力的部分,地区则负责碎石和沥青需要出钱的部分,但是这碎石和沥青是需要花钱买的,由于价格上涨,沥青和碎石价格涨了不少,就造成路基县里动工之后,迟迟不见碎石和沥青铺路,这让县里和交通局打起了肚皮官司。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财政上追加部分的资金,但财政局长是捂紧了钱袋子,死活不松口,就连唐秘书长打了两次招呼,都没要到一分钱。行署管财政,财政局局长罗明义要求必须见到齐专员的批条才能研究拨款的事。钟毅将崔浩和陈解放调入交通局,已经有了不少的非议,眼下罗明义不支持工作,钟毅考虑影响,也考虑和齐专员的关系,顾忌被人说手伸得太长,也不好再换人。
再往前就是黄河,两高路的北线在此成了断头路。天气太冷,在黄河上已经结了冰。一行人站在黄河大堤上,看着钟毅和邓牧为两人漫步黄河大堤,北风凛冽寒刺骨,叶落纷飞霜打残。钟毅缓缓地望向远方,轻声道:“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邓牧为惆怅道,钟书记啊,这是今年我们第二次来到黄河大堤,要是咱们有能力把路修过黄河去,修上一座桥,就打通了咱们县、咱们地区乃至咱们省与邻省的经贸联系!
钟毅驻足而立,本就蓬松的头发已经没有了型,钟毅心中感叹,黄河流经千万年,孜孜不倦才万古流芳,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不改初心才浩气长存,鲁迅说过,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
钟毅感叹道:老邓啊,我看把桥修到对岸去早晚能够实现,但是打通人心难啊。人为地制造障碍、阻挡发展,历史不答应、群众不答应,咱们组织也不能答应。老邓啊,时不我待,错过这几年,我们会耽误一代人!
从黄河大堤,调头去了两高路北线的修建现场,从炎炎夏日到数九寒天,两高路胜利通车在望,张庆合已经带着劳力们列了队,十头刮了毛的大黑猪已经开膛破肚挂在了树上,钟毅这次来慰问,没有空手来,送上了十头猪,出工的劳力可以敞开肚皮吃上一顿猪肉炖粉条。
北线和西线之所以修得慢,主要原因是东线和南线有很长一段是在以前的碎石路上重新加固拓宽,而西线和北线则是重新征地,不少以前都是农田。
钟毅下了车,县委办主任,两高路指挥长张庆合主动上前,道:“钟书记,咱们的路,即将贯通了”。
钟毅走上前,主动伸出了手,前面的几人都是各乡镇的带队干部,大家的手上早已磨出了老茧。
辛苦辛苦,钟毅与每一个人握手,又拍了拍大家的肩膀,邓牧为随后。
握着握着,就察觉到了异样,随手拿起了一名劳力的手,道:“怎么,怎么会冻这么严重”。
劳力四十多岁,这手如同寒冰一般,厚厚的老茧已经有些扎手,但钟毅感叹的是这人的手背,全是已经流了脓的冻疮。
汉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钟书记,天冷,在外面干活久了,就是这样”。
没发手套吗?啊,牧为,庆合。
还没等邓牧为张庆合解释,汉子忙道:“发了发了,发了两双嘞,我们没戴”。
为啥不带?
汉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尴尬地笑道:“钟书记,这手套好,但是我们不舍得带。回去也能给家里人说,这次出工也不是白来,还发了手套,反正我们皮糙肉厚的,平时冬天也是这个样。你别看现在冻得成了疮,但是打了针慢慢就好了。”
钟毅道:“牧为,县里就是再困难,也要再采购一批手套回来。庆合,你来督促,必须让咱们群众全部带上”。
张庆合略显为难地道:“钟书记,这手套,这手套带不上了,戴上了就和冻疮沾一起了,一摘就把肉带下来了。”说着,也就伸出了自己的手,也是满是冻疮。
钟毅道“怎么,你也舍不得戴”。
张庆合道:“我的送人了”。
钟毅叹了一口气,道:“要是全地区的干部,都有这股子干劲,还有什么路打不通呀。同志们,乡亲们,我代表地委给大家说一声辛苦了。”说着深深地鞠了一躬!
临上车的时候,钟毅道:“牧为啊,刚才你说的对,只要路子正确,必须坚持不懈的走下去,就算有艰难险阻,咱们也不能退缩。不行,就换人!”
地委书记钟毅直到下午结束了自己的调研,这次来更加坚定了钟毅在全地区推动高标准公路建设的决心。
钟毅书记虽然没有到安平来调研,但是安平也接到了通知,做好随时接受调研的准备,正看着向建民做的第二期《安平参考资料》,就听到了敲门声。
李乡长,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负责乡镇企业的副乡长向建民已经联系了土地所和工商所,我们计划看一眼吴河和李举人庄两个砖窑厂的进度。之所以是去看砖厂,是昨天晚上的时候,晓阳睡不着觉,就分析了这砖厂倒卖红砖的举报信,绝非空穴来风。只是线索给得不够明显,我问晓阳,为什么不直接写出来谁在倒卖,倒卖给谁。晓阳又分析,信息越多,自己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都是十里八乡的乡亲,信息多了,稍微一猜就有可能猜得出来,看来举报人是顾忌到倒卖红砖的人有权有势,不敢站出来举报,以免自己被打击报复。但是这事你们不查清楚,写个报告,恐怕这事算不得完,毕竟人家都举报了,说明已经盯上这个事了。
我看了看表,算着时间,钟毅书记已无可能再来安平,便吩咐道:“马上出发”。
出去的人多,向建民就协调了计生办的面包车,这辆面包车在乡里十分具有知名度,只因车顶上挂了两个小型的扩音器,随时宣讲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路上有人看到这辆车,无论男女,都带着一副敬畏之心,老早都躲得远远的。
在那个汽车是稀罕物的年代,只要有车停下,大家都会忍不住地看上两眼,但是计生办的这辆车,连村里的狗都躲得远远地。向建民从工业园区下来,搞不懂为什么连大老爷们对这辆车都闻之色变。
计生办的驾驶员是个老油条,平时跟着计生办下乡也捞了不少的好处,这人倒也不是外人,乡人大主席老葛媳妇的本家侄子。叫谢白山。之所以叫谢白山,还有一段历史,早年谢家祖上闯关东,在东北干了几十年,攒下了些钱,谢家的老辈年龄越大越思念故土,就又从东北回来,之所以回来是因为这边也分了田地,虽然少,但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挣多挣少的总算有了口饭吃。东北的长白山很有名气,也不知道谢家的老辈去过没有,反正给新出生的孩子就起了一个谢白山的名字。
谢白山一嘴叼着烟,一边开车,听着向建民问了这个问题,就解释道:“小向啊,你是刚来乡里不久,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这计生政策现在实行的是有奖举报,就是他妈的发动群众斗群众。有的人怕靠近咱这车,被人误会在举报,所以躲得远远的。”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提醒谢白山注意说话的方式。谢白山看我脸色有不悦,摇下来玻璃,就把烟头丢了一心开起车来。
乡镇干部平时打交道的多是粗人,说些粗话倒也无妨,反而可以拉近和群众的距离。但是这谢白山对上级的政策这样讲,就很不妥当。说起这谢白山,如果不是老葛的关系,早就被开除了。因为这谢白山有时候和土匪一般,计生办没收的东西,只要他看中了,就直接往家里搬,除了老肖可以治得住谢白山,包括吴姐在内,碍于老葛的情面都不敢管。
到了吴河,吴河的村支书吴利群已经在砖厂等候,野地里还燃起了一堆篝火。旁边的空地里码齐了红砖,一眼都望不到头。
李乡长,知道你们要来,天冷,烤烤火。
老贾几人都围在了篝火旁,风大吹得火苗东西乱飘,火苗在风中也在呼啸。
老贾道:“真是野地里烤火——一面热,老吴啊,我们砖厂把最好的砖给你们建设砖厂,等到你们建成之后,还要抢我们的生意。你就拿一堆柴火招待我们啊。”
吴利群发自内心地说:“老贾啊,这次真得感谢咱们乡党委政府做担保,给了我们吴河群众一条出路,老贾,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也忘不了,到时候砖厂修好之后,我们一定给你老哥立个碑”。
哎哎,别别,老吴,你这立碑让我折寿,受不起受不起。
烤了一会儿火,就看了看红砖,吴河的砖是十一前买的,印迹已经不新鲜,看来一手交钱,一手交砖,砖也在,钱也在,不存咋倒卖。谢绝了吴河村两委班子的挽留,又去了李举人庄。
到了李举人庄,天已经擦黑。李举人的砖厂选址并不好,不靠路。越往里走,面包车越颠簸得厉害,这条路我太熟悉,这片地不开车灯我也知道,李举人庄的乡亲都喊这里为村里蛤蟆洼,就是这里夏天雨水大的时候,也要积水,只是积水不深,由于常年内涝,村里分地的时候就没有分出去,作为村集体土地闲置了起来。到了蛤蟆洼,面包车围着转了几圈。
老贾看着这位置,道:“砖那?”
土地所长周胜坤道:“是这里啊,我来过,申请的是这里,批的也是这里,不可能错啊,你们看那排老槐树,我还在树下撒了泡尿”。
我心中顿感不妙,这么多砖,不可能不翼而飞,砖去哪里了?难道真的被倒卖了?带着这些疑问,我们围着蛤蟆洼又找了一圈,一块砖也没有看到。向建民、贾朝贤、工商所长袁俊、国土所长周胜坤都在后面闭口不言。
查,一定要查,建民,通知派出所老卫,彻查。
向建民停顿了会儿,道:“李乡长,今天天已经黑了,这事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要不咱们今天先回去,明天上午慢慢调查”。
向建民一说,我心里马上冷静了下来,大伙都知道,这李举人庄是我的老家,如果贸然把派出所通知了过来,就会没有了退路。
老贾也道:“对对,朝阳,咱的砖飞不了,肯定能找回来,黑灯瞎火的,不好查,不好查”。
谢白山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什么时候查都无所谓,这天黑了出工还没吃饭,李乡长,你总要安排喝上一碗羊肉汤吧。”
没等我表态,向建民道:“我看这样,这里是咱李乡长的老家,咱李乡长生了孩子回家少,就先让咱李乡长回家。咱们回乡里,今天我私人请大家喝羊汤”。
好嘞,谢白山一脚油门,面包车蹿出去老远,老贾骂道:“你个王八羔子没喝过羊汤啊,差点把我甩下去”。
几人把我放到家门口,向建民嚷嚷着不在后面挤了,也下了车,道:“李乡长,九点钟我开车来接你”。说完就上了车,一起走了。
父母听到汽车的马达声,忙出来看,一看是我回来了,就道:“老三啊,咋有空回来了。晓阳和孩子没回来?”
没回来,爹娘,我正好有事问你们。
走,屋里说。
咱村里的砖窑厂,拉过砖没有。就是蛤蟆洼那块空地。
父亲抽着旱烟,道:“听你二哥说了,他入股了什么砖窑厂,说你还帮忙贷了款。说明年开春就可以建设了。”
往那边拉砖没有?
母亲道:“蛤蟆洼那个地方,连个砖毛也没有,明年春天才建砖窑厂,谁会这个时候拉砖”。
我一下停下了脚步,道:“爹娘,我出去一趟,一会回来”。
要不要你爹给你做伴?
不用。
爹说道:“别慌着走,拿个手电”。
不用了,就在村里。我转了身就朝着有纲叔家里走去。村里的路凹凸不平,走起路来跌跌宕宕,不知谁家的狗也是狂吠不止。我一边想着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一边告诫自己,每逢大事要有静气,事情已经发生了,善后就是了。到了有纲叔的家门口,心情总算平复了下来。看着有纲叔家的两扇大红铁门,听着里面传来了新闻联播的声音,不时还伴随着喝酒热闹的氛围。
有纲叔家里看来又有人喝酒,似乎从我小时候记事的时候,有纲叔家里就是酒局不断,如今已经二十多年。小的时候跟着大胜回过家,就是大家都揭不开锅的时候,有纲叔家里也是掺和了白面的杂面馍。
敲了门,伴随着几声狗叫,不多会,这大门就打开了。
有纲婶子,有纲叔在家不。
有纲婶子看是我,不由得一愣,忙又笑道,是朝阳啊,快屋里请屋里请,我笑了笑,就跟着进了屋,没进门就听到了里面的人是村两委班子的人在一起喝酒。
有纲婶子忙喊道:“有纲,朝阳来了,朝阳来了”。
但听见里面安静了一下,这正房堂屋的门也就开了。
哎呀,是朝阳大乡长啊,稀客稀客,有纲叔忙把我请进了屋,进了屋灯光刺眼,正墙上挂着几幅中堂画,连起来就是一幅整体的江山如此多娇图。桌子上烧鸡、肘子和红烧鲤鱼都是几个硬菜。
有纲叔,伙食开得不错。
有纲叔脸一红,道:“朝阳,一年这么一次,还被你赶上了,要不说咱家三侄子有口福啊。这不今年交公粮、提留统筹村里都提前完成了任务,今天村里两委的几个人一起开会说工作,说着说着天晚了,你大胜哥就从大集上整了几个小菜”。
村两委几个人都熟悉,会计有银叔、委员有名叔,民兵连长兼治保主任爱金叔,妇女主任秋荷嫂子,还有大胜。几人都起了身,喝得面红耳赤。
我说道:“对,村里的工作今年确实干得好,我都觉得脸上有光。这都离不开咱村两委和有纲叔的领导”。
数总和,治保主任爱金叔已经倒了一碗酒,有纲婶子重新拿了碗筷,道:“朝阳侄子,你可给咱村里争了光,快,坐下吃点。你们边吃边说”。
我看了一眼,心中放不下砖厂的事,就说道:“婶子,我吃过饭了,这次找有纲叔有事,有纲叔,借一步说话”。
有纲叔拿了桌子上的烟和火,我俩就出了门。
给我发了烟,一根火柴划燃,在夜空中泛起了一阵红晕微光、照的有纲叔的眼睛通红。
俩人都抽了一口,我也没再客气,道:“有纲叔,砖那?”
有纲叔并不慌张,道:“砖啊,什么砖?”
砖厂的砖,修建砖厂的砖。
哦,这事,这事村里没管,这事你得问你二哥,村里当初建砖厂说好了,他在砖厂当副厂长,又兼着会计,大家把钱都给了你二哥,包括发下来的第一笔贷款,也给了你二哥。现在前期的事,村里只负责地。没看到一块砖。
哦,这样啊,有纲叔,我二胜兄弟呐?
有纲叔抽了一口烟,借着这微光,眼神中有一丝冷漠,道:“朝阳啊,二胜这不是村里换届,这候选人的资格乡党委审核没通过,这孩子年轻气盛的不服气,就出门长见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