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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你的意思是邓晓阳只收钱?

    1988年的时候,因为县里修了两条高标准公路,双向四车道,开了全省的先河,省长赵道方就轻车简从地来县里视察,地委周鸿基书记陪着赵道方住了一晚,第二天的时候,视察完两高路的修建,周鸿基送赵道方返回省城直到交界的地方。

    两辆黑色高级轿车沿着公路一路飞驰,这条路不仅仅是目前地区最好的路,就是放在省城也不落后。

    周鸿基道:若不是时间紧凑,应当去看一看那家有外资背景的养殖场,听牧为介绍,有几百亩的面积。

    道方同志点了点头,说道:鸿基同志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不能只喊口号,四十年了,咱们的工业底子还这么差,如果还这样穷下去,是会出问题,出大问题的。如今上面也没钱,怎么办,只有给些政策,减少一些束缚,让大家放开手脚去干呀。一个县勒紧了裤腰带可以修两高路,你们地区也成立了交通工程公司修地区的高标准公路,我看咱们省上修建高标准公路的条件是成熟的,这个成熟不在于材料、设备的成熟,而在于广大群众迫切需要脱离贫困思想上的成熟。穷则思变,一鼓作气,在全省开展县县通高标准公路势在必行啊。

    鸿基同志啊,你下来要先落实,在两高路修建工作中,表现突出、吃苦耐劳的干部要吸纳入领导班子里来,给他们更大的平台,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道方同志,这个您放心,只是啊,我想着钟毅同志,牧为同志应当留在我们地区,现在整个地区缺乏像钟毅和牧为这样有眼光和魄力又了解地区情况的领导干部。我还有一个建议,当然很不成熟,也很冒昧……。

    赵道方稍作沉思,答道:“鸿基同志啊,我听说在执行计划生育这项政策,钟毅同志和牧为同志,和地区的要求是不是有些差距”?

    周鸿基作为地区主要领导,对于基本国策的这些政策的落实,心里是清楚的,听到道方省长提出这个问题,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整个地区来讲,这里的计生政策落实是有些不尽如人意,而在这里面,又有着一票否决的问题。

    周鸿基道:“领导啊,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们将心思扑在了工业经济上,是有一些偏科”。

    两辆小汽车一路飞驰,沿着高标准公路就到了地区交界的地方,在公路的末端,有一个用钢铁焊成的支架,上面用油漆写着方方正正的大红字,出县界写的是欢迎您下次再来,进入县界一面则写的是平安县人民欢迎您。

    两辆车在这里渐渐地放慢了车速,周鸿基和赵道方几人都下了车,看着田间地头劳作的群众,田埂边上有孩童正在追逐打闹,这段路通了之后,往来的车辆增多了,父母总是叮嘱孩子,不要到官道上去。

    这通往省城的一段两高路已经打通,现在被群众乐称为官道,只是如今,不仅官可以走,就是普通群众也是想走就走,不会再有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了。

    赵道方上前,走上田埂,抓了一把土,捏了捏,还是有些水汽,笑道:老农挟杖依田畔,稚子携锄立水滨。但愿长官勤抚字,丰年屡抿乐吾民。鸿基啊,工业是致富路子,农业是吃饱肚子,咱们不能忘了早些年挨饿的时候。家中有粮,心中不慌,咱们还要思考,为什么吃大锅饭的时候产量上不去,等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产量就上去了,除了农药化肥的使用之外,还有什么?你我都懂,我们要思考,怎么把群众的积极性应用到商品经济上来。鸿基啊,咱们这里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占比太高,个体工商户和民营企业占比太低,从长远来看,我看这种情况不利于群众增收和商品经济的活力,钱呀,一定要让群众挣了,穷才是一切社会问题的根源啊,化解这个矛盾,我看贸工农一体化发展是个路子。咱们省地理位置、地势条件都很好,咱们如果不带着咱们父老乡亲富起来,咱们不仅是历史的罪人,还是国家,是民族的罪人。

    两人叉着腰,就在这充满希望的田野边上,静静地看着。

    道方省长和地区周鸿基书记走了之后,钟毅马上组织召开了工作总结会,作为县城,49年之后还是第一次有省长来做专题调研。周鸿基回到地区之后,也是组织召开了地区班子,传达了道方同志一些新的指示,不久之后,全地区甚至周边的县区,不少党政代表团都组队到地区和县里来考察。

    曹河的考察组专程来到了我们高粱红酒厂,老东家来人,县委钟毅书记自然陪同,看着高粱红酒厂陈旧的厂房、狭小的车间、艰苦的环境。曹河县的一帮子人都摇着头,倒不是对我们安平高粱红看不上,而是觉得自己的曹河大曲太过可惜。

    中午几人喝了高粱酒,都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实在是想不到,在一个小乡镇的小作坊里,竟然能有如此白酒。看着高粱红酒厂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来等着拉酒,这种情形以前每天都在上演,如今不少地车已经来到了安平。孙友福找准了点,在省里正式确定高粱红酒为省府接待用酒之后,在省商报上连续打了一周的广告,又请省里艺术学院的美术教授专门设计了一款包装,省府接待用酒从此越喊越响。

    临行之际,曹河县委书记苗国中道:“老钟啊,现在咱曹河酒厂的几个负责人,都进去了,地区公安局亲自来抓的”。

    钟毅道:“不会吧,曹河大曲虽然勾兑了食用酒精,但是还算是符合国家规范的”。

    苗国中道:“不只是酒精的问题,他们涉及的问题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不然也不会出动地区公安局了,老钟啊,起一个酒厂不容易,你可看好了,千万别走了我们的老路”。说着,钟毅就将苗国中拉到了一边,两人在阳光下边说边抽起了烟。

    送走了苗国中,看着高粱红酒厂门口十多辆等着上货的小货车,钟毅拍了拍孙向东,说了句,孙厂长,你的火气有些旺呀。

    孙向东道:“领导,火气旺不旺我知道,咱们这产量快跟不上了,酒的发酵需要时间,没想到产量一下就飚上去了,咋整”。

    钟毅点了点头,说道,咋整?向东同志,正好友福同志、香梅同志和朝阳同志都在,产能可以扩大,但是良心不能丢下,曹河大曲,我看难以无力回天了,刚才老苗说得对呀,曹河大曲的经验值得总结,教训值得惊醒,稳一点、慢一点,一定要守住纯粮酿造这个底线。

    孙向东道:“纯粮酿造是没问题,但是咱就这么大的地方,现在要酒的电话从早打到晚,春梅天天晚上累得爬不起来。”

    钟毅道:“以前没有销量的时候发愁,现在有了销量,咱们怎么能把这销量稳住,这就靠咱们手艺了。”

    孙友福道:“钟书记,现在看来,以房换房的思路是对的呀,周边这些人家的房子拆了,咱们可以一边盖厂房一边保持生产。”

    吴香梅道:“得亏咱钟书记领导有方,提前规划,现在这个形势发展下去,明年我看我们就可以逐步盖酒厂。”

    钟毅看着我,笑道:“乡长同志,有没有信心呀”。

    钟书记放心,我们争取明年开春就动土,统一规划,把我们现代化的酒厂正式地盖起来。

    钟毅道,这就是发展啊,一定要把握机会,但又不能急于求成。

    晚上回家,接了晓阳。晓阳已近临产,但还是在坚持上班,而地区鸿基书记已经到了省城,成为负责农业和交通的副省Z,并且兼任地委书记,这种时候,也是小道消息最多的时候,现在传言省上一位大厅的厅长将到地区来接替周鸿基,而第二个版本则是齐专员顺序接班,甚至还有传闻,钟毅将连升多级成为地委书记,齐专员则交流到其他地方任职书记,邓叔叔则会直接到地区,和钟毅继续搭班子。但明眼人都知道,前两个方案还是有些可信度,第三个方案钟邓配则是最无可能的谣传了。但已经坐实的是地区考察组已经来了,县长助理、两高路指挥长张庆合已经就任县委办主任,兼任工业园区的书记,不再担任县长助理。

    大嫂和阿姨在一起做饭,俩人总是有说有笑,邓叔叔并未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公安局,黄河滩区出现了几起持刀伤人案,邓叔叔带着齐江海程国涛到李叔那里“调研”去了。晓阳道这李叔又起草了一份深入开展严打的方案,被钟书记给否了,钟书记觉得,软了。我本来想找李叔或者派出所的老卫,要他们找什么大师兄把二婶被骗的钱要回来,但是俩人现在忙得根本找不到人。

    大嫂说道:“咱家的羊,现在都没找到,估计找到也成了羊肉汤了”。

    晓阳道:“朝阳,你的打更巡逻队还搞不搞”?

    要搞,下周就是我值班,要在乡里待一个星期。

    晓阳噘嘴道:“一个星期,一个星期我自己睡呀,那多没有安全感”。

    阿姨道:“工作要紧,你作为城关镇的镇长,在城关镇睡觉,自己都没有安全感,那我们这些普通群众还咋敢睡觉。”

    妈,这不是要走一周,再说,我这也快生了,家里离不开人。

    阿姨道:“这还差不多,我看朝阳不在,就让秀霞陪你,那边离医院近,有啥事可以直接去医院”。

    晓阳道:“行,知道了。今天二叔家的向凤和向波来找我了,向凤去跟着卖票,向波就去跟着押车,都安排好了”。

    大嫂应道:“客车的执照都办下来了?”

    晓阳道办下来了,二嫂给省上交通打了电话,本来也是符合政策的事。

    大嫂道:“就是符合政策事,不找找人就办不成了,晓阳,你明天上班,能不能和你们工商所的说说,把砂石厂的执照给批了。”

    阿姨道:“现在个体办个执照还需要后门啊?”

    大嫂苦笑道:“阿姨,要是能办下来,我就不给你们说了。太不像话了,我都前后去了四趟了,一会这不合格,一会那里不清楚,一会这个签字,一会那个盖章。有人说让咱拿两百块钱,就给办。”

    晓阳道:“太过分了,上一个都抓了还是这个样子。大嫂,你就说是我家亲戚”。

    大嫂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道,你们忘了,那时候,我和向阳来城里卖鸡,就是被你们城关镇的给扣了,我给他们说,我们是县长家亲戚,他们说他们也是县长家的亲戚。还让向阳在雪地里罚站。

    说到这里,晓阳自然是沉默了,回想起来大哥音容笑貌今犹在,恍如昨日笑谈中。晓阳道,明天我去看看,他们为啥不给办?

    阿姨道:“我看算了,你们都有工作,正好明天早上我去买菜,没啥事,顺道也就去了工商所就是了”。

    大嫂道:“阿姨,我看您去了也悬,门口有个人给我说了,就算是当紧的关系,也得意思意思。”

    阿姨一脸的不信,道:“现在这都咋了?我还不信啊,如果牧为干了这几年就干个这,我看他不如回家来看孩子算了”。

    晓阳道:“现在我看是有些人辛辛苦苦挣了钱,有些人不愿意劳动还嫉妒别人,这样下去,不是先富带动后富了,而是后富偷偷先富了。妈,你们那个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阿姨思索答道:我们那个时候,偷东西的不多,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穷,有啥偷得那。穷到什么地步那?没吃的。你们吃好吃差总算吃饱了,当时,在省城的时候,在大院里有户人家,本来是也是大学老师,后来特殊原因两口子就丢了饭碗,知识分子清高,但清高不能当饭吃,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在别人家。一家子饿得头晕眼花的,这老师就去学校食堂偷馒头,就被学校保卫科发现了,保卫科长带着人找上去,就看到两口子守着四个孩子饿得都直不起腰,拿了四个馒头,四个孩子一人一个,保卫科长就说了一句话,当过老师的人,怎能去偷那,就扭头走了,结果科长还没下来,那老师两口子就先跳下来了。可怜啊,四个孩子,最大的才八岁,最小的才两岁。四个馒头,两条人命。还有我们家,那时候也穷,一客覆羹真小事,举家食粥已多时。咋整呢,过年的时候吃不上肉,你姥爷就去大街上写春联,一副春联赚个几分钱,写上一天能写出来二斤猪肉,你姥爷回到家,手冻得都拿不住筷子。

    大嫂道:“阿姨,也就是这两年,大家的日子才好过一些,以前的农村,那日子苦着那。就比如向凤,二婶为了人家的见面礼,就让向凤和一个残疾人结婚过日子。正阳打算着等二婶回来,让向凤去退婚,也不知道二婶干不干”。

    到了家,已是万家灯火,晓阳行动越来越缓慢,扶着楼梯拾级而上,金三银四,可惜我们住五楼,在三楼楼梯的平台上,晓阳都要喘口气歇一歇,看着胖嘟嘟的晓阳,和怀孕之前已经判若两人,满是福相。倒是晓阳的皮肤一直保养得很好,白白胖胖反倒多了一份娃娃相,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看着晓阳这个样子,真是呆萌呆萌惹人爱,让人看不够呀看不够。

    第二天一早,大嫂秀霞就骑着摩托车带着阿姨去了工商所,顺便回来的时候来买菜。而省上的干部考察组已经来到了地区,在地区组织部部长于伟正的办公室谈话。

    县城是八点半上班,大嫂和秀霞两人等到九点,才见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开了门。俩人忙要进去,中年男子道:“还没上班,门口等着”。

    阿姨道:“不是八点半上班吗?这都要九点半了”。

    中年男子打了一个饱嗝,还是酒味,道:“八点半,八点半是县直部门,我们是城关镇工商所,不是县工商局,我们是九点半”。

    阿姨道:“城关镇不也是八点半?”

    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姨,看这衣着打扮倒不像平常人,常在县城游走的官场老油条自是知道进退。忙换了一副笑脸道:“两位办什么业务,跟我来吧”。

    大嫂忙说道:“同志,我们办营业执照的申请,都报上来半个月了,来来回回修改了四次,您看可以办了吗”?

    中年男子进了办公室,笑道:“那不好意思,你们的业务不归我管,这事你们等一等,等到崔副所长上班,这事归他管”。说完,也不理两人,两人在办公室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等到快十点钟,人来来走走,问了一个个都说自己不是崔副所长。

    秀霞道:“阿姨,要不我先送你去买菜吧”。阿姨道:“等一等,我倒要看看,咱们这崔副所长什么时候来”。

    直到临近十一点,伴随着摩托车的轰鸣声,一位比刚才中年还要胖的彪形大汉骑着一辆摩托车进了门。

    大嫂道:“阿姨,就是他,他就是崔副所长,我的材料就是交给他的”。

    见崔副所长进了办公室,阿姨和秀霞忙跟着进去了,进门之后,崔副所长瞥了两人一眼,也没说话,就看到崔副所长倒了水,在门口取了报纸,静静地看起了报纸。

    秀霞道:“同志,我来问问,我们那个执照办好没有”。

    崔副所长并不着急搭话,只是慢慢地放下报纸,道:同志?谁是你的同志,你和谁称同志,你一个“个体户”“资本家”,轻轻松松就挣了大钱骑上了摩托,我们这些劳苦大众怎么能是你的同志?

    大嫂道:“领导,您说笑了,我一个农村妇女,我们才是劳苦大众。”

    别别,你见过那个农村骑着摩托来办营业执照,你说你一个安平的人跑到我们城关镇做什么生意,你们安平的钱还不够你挣的呀。

    大嫂道:这城关镇不是地界大,对砂石需求大,我们才想着到这里挣点辛苦钱。

    你是挣辛苦钱,可我们城关镇的劳苦大众,我们这些个普通干部咋挣钱。我给你了,你这执照要拿到镇上过会,说不准还要县里研究,不是我们一个小小的工商所能决定的。这些都需要我们张嘴求人,红口白牙空着手,谁给我们这些基层干部好脸色。

    大嫂忙掏出了包里的烟,笑着道:“领导,这是两包中华,我听说领导都抽这个”。

    崔所长瞥了一眼大嫂手中的烟,直接接了过来,懒洋洋地道:“我拿你的烟是办你的事,但是我可告诉你,我们城关镇的镇长是位女将,人家不抽烟。你要拿这个”。

    阿姨道:“你的意思是邓晓阳只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