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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八方风雷动

    我把手中烟头扔出车窗外,不好意思笑了笑。

    “谢书记,不好意思啊,话多了一点。”

    谢天云缓缓摇头,“不,到现在我才看到一点,我们能长长久久的可能。”

    我愣了一下,没有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也没有跟我解释的意思。

    只是重新翘起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下腹处的位置。

    “罗平,稳妥的做法,你现在去打小林的电话,我让他送你去市区。”

    “你到徐林那边玩段时间。”

    “没有人敢拦我的车。”

    我心中一阵失落,谢天云这是拒绝。

    来找他之前,我心中就隐隐有感觉,谢天云不会答应我这样做。

    因为我的想法太冒险,放在平时都是大事。

    何况如今被天子和王大祥搅弄得天翻地覆的局势下。

    一举除掉赵三先生和天子。

    死这两个人,是最好最理想最不可能出现的结果。

    因为一旦推动这件事情进行下去,卷入其中的不是几个人。

    是几群人,死的绝对不会是一两个人。

    就在我准备开口时,谢天云突然整个身子放松。

    往后靠在座椅上,微微蠕动身子,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坐姿。

    “不过你要是非要冒险,也不是不行。”

    谢天云双眼一眯,表情十分慵懒。

    但我却在他眼中看到一抹肃杀。

    “原本不想跟你说,但现在说说也无妨,明年我应该要调走了。”

    我还没有从他答应我做这件事的错愕中回过神来,又被他这句话惊了一下。

    “明年?”

    要是明年谢天云就调走,那他将是南城任职时间最短的县长。

    不过一年半的时间。

    太不寻常了。

    我下意识认为,他估计要完蛋。

    但念头从脑子闪过后,立马意识到不对劲。

    要完蛋也不会这么早就知道啊。

    “是啊,我要去林山县那边做书记了。”

    林山县不在我市,而是在隔壁市,一个十分贫困的县城。

    “我才四十四岁,还想再往上走走,想去市里,甚至省里看看。”

    “一把手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走这一步,我就只能慢慢熬,熬到头说不定都做不到一个县的一把手。”

    “所以即便林山县是个贫困县,我也要去。”

    我不懂官场,也不懂政治。

    不知道去一个贫困县做书记,和在两省交界,交通枢纽处做县长有什么不一样。

    谢天云轻轻一笑,“91年,全国税收两千来亿,中央连给我们黔州拨款的钱都没有。”

    “也正因为这件事,朱老下定决心改革税务,有了如今税法。”

    “随着新税法出台,导致一连串的后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现在每个地方,不管是省还是市县一把手二把手,都把发展经济放在第一位。”

    “所有事情,都得为经济发展让路。”

    谢天云脸上笑容变淡,我罕见的在他脸上看到一抹忧愁。

    “发展经济就是政绩,林山县是个特困县,我要是发展不了经济,做不出成绩,那地方就是我政治生涯的最后一站。”

    “一脚踩进去,就再也走不出来。”

    这样讲我就听明白了。

    谢天云要豪赌,要么在一个最难做出成绩的地方做出成绩。

    换来一番平步青云。

    要么就困死在那林山县。

    那抹忧愁隐去,谢天云转而又有了笑容。

    “罗平,你和徐林一起搞的那个物流站,不是搞得挺好的嘛,怎么样,以后有没有往林山县那边发展的想法。”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谢书记,我就是你的兵,你手指哪儿我就往哪儿冲。”

    “三哥我不敢保证,即便他不答应,我拆伙也去。”

    谢天云第一次在我面前笑出声来。

    “哈哈,好,以后日子还长,相处的日子也长。”

    “走吧,回去。”

    我调转车头,向着来时的路开去。

    我和徐林的物流站刚刚开业,连我们自己这个市的出货网络都还没铺开。

    别说隔壁市的林山县了。

    但谢天林刚刚答应保我,即便他没有答应。

    我也不会放弃这棵大树。

    如今我手上的生意不算少,就算用钱砸,也要林山县那边的物流站砸起来。

    况且不是要我立马去做,给了我将近一年时间的缓冲。

    这件事不是眼下该思考的要紧事。

    要紧事是我马上要做的事情。

    我迟疑片刻后,不确定的问道。

    “谢书记,我这样做真的不会给你惹来麻烦吗?”

    这是个委婉的问法,实际上我是想问,真会真能保我吗。

    谢天云有些疲惫,脑袋靠在座椅上,手轻轻按压眉心。

    “罗平,你没体验过权力,不晓得权力有多可怕。”

    说完这句话后,谢天云手抬起,示意我不要再说话。

    有些时候,我胆子挺小的。

    做梦都不敢往大了做。

    就像谢天云说的那样,我有权力,所以不知道权力有多么可怕。

    2001年,闽省某市的衙门,几个穿铁衣的捕快。

    和人勾结在一起,侵吞两个老板的资产。

    其中一个直接被集火打成筛子,还有一个判三年付出五百万。

    更夸张的则是滇省的晓裹案。

    这些都还是披露出来,能够看见的。

    权力的可怕,从这些事中能见微知著。

    有人形容县一把手,用过一句话,前一天晚上做个梦,第二天就能实现。

    谢天云是制度下,和做个梦都能实现的一把手,互为掣肘的存在。

    在南城这个地界,许多事情只有他想不想,没有做得到做不到。

    “给赵金辉站台的是李副书记,以前你们之间的冲突,我装作没看见,最多是不让你出事。”

    “是因为我需要在南城这个圈子里面,不可能真扯破脸。”

    我没有回谢天云这两句话,装作没听到。

    谢天云要调走,他不介意临走时得罪这位副书记。

    除了提醒我,也是让我安心。

    送完谢天云后,已经是晚上。

    夜晚温度更低,进屋后忍不住朝掌心哈气搓了搓手。

    我拿起电话,给赵三先生打过去。

    “王大祥后天回来。”

    不等那边的人说话,我直接将电话挂断。

    抽出一支烟点燃。

    谢天云的承诺,让我拿到了最重要的一张牌。

    让我变得从容许多。

    一个个人脸在我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赵三先生那张戴眼镜的脸上。

    我吐出一口烟雾。

    八方风雷动,注定有人葬身其中,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