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猜想的一样,赵三先生他们这些人都没有跑远。
最先被找到的是吕涛,这个正儿八经的手艺人。
整得我和王大祥叫苦不迭,一个住处被炸,一个刚建立的公司小楼被炸。
他所在的河坝乡,是文县下面的一个小乡镇。
文县的格局与南城县和江县都不同,乌江不在县城之外,而是直接穿过县城。
将县城一分为二,两部分城区。
由于出行的需要,船舶比其他几县都要发达。
当时只有一座大桥连接两地,在此后三十余年中,又陆续修建两座大桥。
第三座大桥还有余秋雨的题字。
农历还在六月末,阳历早已入秋。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的黔州开始下雨。
雨丝绵密,并不急促,落在面包车上没有一点声音。
我将手从窗外缩回来,等的船已经到了。
天色堪堪露出几分鱼肚白,我们是第一批登船的人。
摆渡的是一个中年人,我不知不觉间,又想到梁博文第一次带我做事。
在船上一个砖头接着一个砖头往箩筐装时,那个给我们开船的船老大。
“李达,只晓得在河坝乡的一个村,不知道具体位置吗?”
老林和李达的关系一直不错,他们两个合伙的房贷生意蒸蒸日上。
比起被我们追得跟狗一样四处逃窜的皇太极,实力更加雄厚。
老林是个未雨绸缪的性子,一路上问了许多细节。
李达轻轻摇头,“不知道,能找到在那个村都是人托人,托了几转。”
雨水落在江水中,顿时消散无影,连一丝波澜都造不成。
“说那么多没用,”我目光从江面上收回来,“就是挨家挨户的问,也要把这人找出来。”
吕涛这个人必须死。
要不然什么时候再配点炸药,冒出来给我来一下。
太过危险。
王大祥没有来,我说的话就是一锤定音。
不管是老林还是李达都没有再多说。
要想富,先修路,乌江把这文县一分为二,阻隔了另外一边的发展。
我们上船那一边,还有几分县城城市的雏形,这一边完全就是农村。
之前我在文县也有几个熟人,大家几杯马尿喝了也能称兄道弟。
在那个没有高科技的社会,来一个没来过几次的县城,简直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
我没敢联系他们,因为其中势力最大,能够帮到我的人。
和以前的我一样,也是做云霄烟的生意,靠着许仙林吃饭。
许仙林现在恨不得吃我肉,要不是王大祥摆出力挺我,打不了杀人跑路的架势。
估计他早就对我下手了。
“李达,带路吧,是哪个村。”
跟着李达来的其中一个人,就是文县出来的人,李达招呼一声后,他快步走在前面带路。
我比较赶,担心如今的吕涛是个惊弓之鸟,整天藏头露尾,或者等我们感到已经换了地方。
所以我问道,“远不远,要是远先找个地方搞部车。”
那人想了一下,没直接说远还是不远,“我们这样走过去,可能要四十多分钟。”
我嗯了一声,“带路吧。”
不找熟人帮忙,四十多分钟我买不到车,偷车犯不着,容易惹出麻烦来。
仅有的极端水泥马路走完,人烟开始稀疏。
说是四十多分钟,实际上我们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在山脚下,靠近河边一处地势略微平坦的地方有几处木头瓦房。
公路边上有几条被人走出来的小路,可以下到下面去。
秋雨贴骨寒,淋了一路的雨,我忍不住打了个摆子。
“罗大哥,前面有人问吕涛的人卖枪药,就是被带到这边来了。”
“不过具体住在哪家不晓得,在这路边交易完他就下去了。”
带路那人轻声对我解释几句,随后站到李达身后,似乎在等我做出决断。
“李达,大王怎么不叫买枪药的人再买一回,带着我们来。”
李达苦笑一声,“罗大哥,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大哥那个人。”
“他不好意思逼人家。”
我点点头,王大祥的道德水准比我和梁博文这些人高不少。
猎枪弹药还好说,手枪子弹锉弹头,弹壳二次多次装药,对底火的枪药要求很高。
会搞这种东西的人,肯定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二流子。
和王大祥可能是朋友,他不好逼迫自己朋友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先等着吧,晚上再去,大白天去人多,去挨家挨户问人传人也容易闹大动静。”
皇叔扭了扭脖子,嘟囔道,“大哥,卵麻批大点事情,搞得这么复杂干嘛。”
“你把枪给我,我和刘宝两个人就办了,你们找个不淋雨的地方抽支烟就行了。”
我扭头横了皇叔一眼。
在我们这边有句老话,叫看你两眼你就给我自觉点。
我现在就是让皇叔自觉一点。
一枪打死人好说,打死之后你这辈子也别想回来了。
你大街上一刀捅死人,最多也就是市局关注,其他治安案件出现,可能就把你往后排排。
你当着众多人面前一枪打死个人,那围着你转的人可就多了。
皇叔被我看得不敢说话,慢慢把头低下去。
一路上跟个透明人的文闯,此时突然说道,“有人来了。”
我眼睛不算很好,顺着文闯视线看去,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在马路上移动。
片刻后,一个大眼睛十分年轻姑娘,两条粗壮的辫子搭在两边,身上穿着一身当时很流行的学生装。
很有城市气息。
不过她背在背上的背篓,以及里面的包谷破坏了这份城市气息。
将她拉回到这乡村来。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也看到了我。
我不是初哥,也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角色。
从混社会以来,我嫖,钓凯子,偶尔身边也会有姘头一类的角色。
她们很好看,但我并不觉得她们漂亮。
在看到这个背着苞米的女孩时,我第一次从心底生出一个女人很漂亮的感觉。
“你们是谁家亲戚啊?”
这种很漂亮的感觉,让我忽略了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拄着拐,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她腰很弯,背上背篓中的包谷快要从头上出溜出来。
我回过神来,目光从那女孩子身上移开,朝那老太太笑了一下。
“对,老人家,我们来找人的。”
“皇叔,去帮老人家背下背篼。”
皇叔嘟嘟囔囔的走过去,一句话让我恨不得踹死他。
“老太婆,把背篼给我吧,我帮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