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卖菜的地方在菜市场门口靠左一点。
菜市场里面被统一管理,需要交摊位费,我不是什么大菜贩子,只是个自己种自己销的小农。
两三天才从地里摘菜来卖,没有花冤枉钱去租个摊子。
赶大集的日子街上人来人往,当时改革开放已经吹遍东南西北,南城也有一种小贩。
开着带拖斗的三轮车或者柳州产的神龙面包车,拉各种丝袜,裙子,劣质皮衣这种东西四处售卖。
什么地方赶场,就往什么地方去。
新奇的东西总是能引更多人注意,赶场天街上人也多,我摊位上的菜刚刚到中午就售卖干净。
我收起两个篮子,准备去旁边大桥下卖粉的地方吃碗素粉再回家。
不过刚走过去,屁股还没有坐下,就发现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小波和文闯两个人,他们吃的是牛肉汤锅,就是不要粉,只有肉和汤。
虽然我性格有些孤僻,但从小就是邻居,这种都面对面了怎么可能不打招呼。
“小波,你也来赶场啊?”
我一边坐下,一边朝小波喊道,不过今天小波没有搭理我,甚至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一时间,我有些下不来台。
前面说过,因为太穷,一直被人接济长大,导致我自尊心有些强到变态。
小波不理我,让我一时间有些不上不下,坐也不是,起身就走也不是。
就在我脸一阵青一阵白的时候,旁边的文闯轻轻摇头,指着另外一张桌子。
“老板,再拿碗牛肉汤锅,一会一起算账。”
都说东北人说话具有感染力,要是长时间和一个东北人待在一起,渐渐的会让自己口音也变得很东北。
文闯是个例外,他长相很清秀,皮肤白嫩跟剥壳鸡蛋一样。
他从来不说东北话,我们两人一起十多年,度过了很多难关,甚至是必死的凶事,他从来都是说十分标准的普通话。
甚至在南城待久后,他有一口十分流利的西南话。
文闯嘴角带笑,再次轻轻摇头,示意我去旁边那张桌子。
我也看出来了,小波和文闯这是有事,不然不会这么冷淡。
小波和我不一样,他是初中都没念完,就成了一个职业二流子开始混社会。
带着他出道的是他堂哥,梁博文。
一个比我们大十来岁的二流子,据说林家兄弟没被枪毙前,跟林家兄弟走得很近。
只是算不上核心成员,在林家兄弟被枪毙,核心人员被判刑后,他安然无恙躲过一劫。
手底下也有十多个二流子,在南城中站稳了脚跟。
两年前,南城有个叫李林的二流子,和梁博文有矛盾,彼此喊人开打好几次,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是林家兄弟中的林老二出面调停,这场争端才算平息。
在两边摆完和头酒,称兄道弟的当晚,李林在大桥旁边,菜市场二楼自己的发廊嫖娼时。
被一个头戴毛线帽,只留鼻子眼睛在外面的人捅了三刀,三刀都在肚子上。
这不是打架,也不是吓唬教训,是奔着他李林的命来的。
经过抢救,李林摘除半块脾脏躺了两天才脱离危险期。
属于菩萨保佑。
出事那天晚上,梁博文在和林家老二喝酒,没有任何嫌疑。
只是他自家弟弟,那时刚满十七岁的梁小波,当天凌晨骑着摩托车去了省城,买了去粤省最早的一班车票。
直到去年年底,才带着文闯从广东回来。
文闯两次摇头,示意我不要和他们说话,所以我也就没有再多问,坐到旁边的桌子上。
朝老板笑着说道,“嬢嬢,牛肉汤锅不用了,给我煮碗素粉就行。”
上门的生意,卖粉那妇人怎么可能放过。
“哎哟,你个崽崽,朋友请你吃你就吃咯,多啰嗦些那样。”
“你们小兄弟之间感情,还比不上一碗牛肉汤锅蛮。”
说着十分麻利的从锅里盛了一碗油光铮亮,飘着香菜和小葱的牛肉汤锅来。
我有些不高兴,不管小波和文创想要干嘛,但小波那种把我当透明人不存在的态度,让我有些不舒服。
正要跟老板说,我不要,就要素粉时。
旁边的文闯已经站起身来,放下三块钱在桌子上。
“老板,钱在这儿,剩下的钱你找给我朋友就好。”
素粉二毛钱一碗,牛肉粉五毛钱一碗,牛肉汤锅八毛钱。
文闯确实给我付了钱。
他和小波没有吃完,不说喝汤,碗里都还有好几块牛肉。
文闯最后朝我笑了笑,似乎是为之前小波不理我表示道歉。
只不过他好像有点忙,笑容还未消,就和小波一起朝着菜市口走去。
我才筷子刚伸进碗里,夹住第一块牛肉,吃了一口。
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第六感这东西说不准,但确实有,在文闯和小波转身的时候,我没有由来觉得一阵心惊胆战。
就连嘴里的牛肉,都跟木头一样,没有半点滋味。
这个卖粉摊子是临时搭建,什么地方赶场就在什么地方卖,刚好在我平时卖菜的市场对面。
文闯和小波骑着摩托车来的城里,在他们五羊车后面的铁支架上,用漆黑的皮带绑着一个破提包。
吃完牛肉汤锅的小波和文闯,没有坐上车离开,而是将头上的毛线帽子放下来。
开春天寒,骑摩托车大多会戴一种毛线帽,跟熟知的悍匪帽一样,只有眼睛和鼻子露在外面。
除了骑车时抵御寒冷的天气外,更多的是我们这些二流子办事时用来遮挡面容。
在文闯和小波遮住面容刹那,我心中的不安达到了极致,甚至连牛肉都来不及吃。
死死盯住他们两人。
只见他们两人先后将手伸进摩托车后面那个破包当中,再伸出来时,各自手里都拿着一把漆黑的杀猪刀。
赶场天人来人往,除了我,好像没有人注意到文闯和小波两人的动作。
大家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他们两个提着刀,穿过人群走到菜市场门口,伸出手拍了拍一个矮矮胖胖的人肩膀一下。
在那人回头的瞬间,文闯手里的刀高高举起,照着面门就是一刀。
随后是小波,他没有选择砍脸,而是一刀剁在那矮胖男人的脚踝上。
比起文闯那一刀,小波这一刀不吓人,但伤害更重。
一刀就将这矮胖男人放倒。
随后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七八刀落在倒地那人身上。
等市场里面五六个年轻人,提着各种刀具和钢棍冲出来时,文闯已经拉着小波飞快离开。
他们跑到粉摊外面的摩托车旁边。
我听到了小波今天说的第一句话,“不想挨刀的都给老子滚开!”
说着,手里杀猪刀挥舞,人群哇得一下躲开。
等市场冲出来那些人追到米粉摊前时,文闯两人早就逃之夭夭。
……
原本事情到这儿,都还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但偏偏这世上总有些无事生非的贱人。
我运气很不好,刚好在那天就遇到了一个贱人,他叫刘佳林。
要不是这个刘佳林,硬生生将这件事,转嫁到我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