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金红色氤氲,脚下的玉璧,尽皆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挤压在周身、异常粘稠润滑的清色液体,远处隐约可见一颗金红色的圆球。
“小小雀儿,你很幸运。接下来通过我留下的三关试炼,可以获得我的血脉传承。”刚刚的声音,再次在江源脑海里响起。
江源满脸紧张,左右打量,没看到任何身影;通过血色圆环感知,也没感知到任何活物。
“第一关,孵化。”声音再次响起。
江源渐渐冷静下来,想开口询问,发现一开口,周围黏稠润滑的清色液体直接灌入口中,根本无法说话。
清色液体进入腹部后,腹部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蒸腾热意迅速遍及四肢百骸。
“好澎湃的力量。”
江源眼睛发亮,又张开嘴,浓郁黏稠的清色液体再次灌入口中。
澎湃的力量不断散向四肢百骸,江源只觉通体舒畅,仿佛毛孔都在雀跃,舒服极了。
好一阵后。
“三关试炼,第一关孵化…”
江源冷静下来,思忖着脑海里的声音,心里渐渐有了猜测。
“我现在该不会是在凤凰蛋里吧?”
江源再次看向远处隐约可见的金红色圆球,脑海里莫名地浮现了鸡蛋的蛋黄,和火灵雀蛋的蛋黄。
“它叫我小小雀儿,还是提到杂血火灵雀,这又是为什么呢?”
江源思忖,低头看了眼胯间,确定小小雀儿指的是火灵雀。
又想到自己曾经吸收炼化了大量火灵雀的血液,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声音的主人,大概是把我当成了血脉不纯的火灵雀。
它应该是看不到我的,但是能够勘查到我的血脉。
大概是因为我掉进这处空间的时候,血液沾到了空间屏障上,就像灵山剑宗的护山大阵,能够通过滴在身份玉牌上的血液,辨别弟子的身份。
有了猜测,江源心里的紧张渐消。
跟在端木蓉师姐的这段时间里,他了解到修行界不少事,已经不像刚开始修炼时那般无知了。
“孵化…应该是想让我像小鸡小鸟一样,破壳而出。”
江源再次看向远方的金红色圆球,刚想迈步走过去,这个念头一动,身子瞬间就出现在金红色圆球外,眼前变得一片金虹。
“额……”
江源有点懵,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回头看了眼,清色液体黏稠似白浆,一眼望不到尽头。
“孵化破壳…”江源冷静下来,伸手轻轻抚摸前方的金红色圆球,发现这颗圆球也是由浓稠液体组成,轻轻一用力,手掌便能伸进去。
“小鸡破壳而出,鸡蛋里面的蛋黄、蛋清都要变成小鸡才行。”
江源琢磨片刻,再次张开嘴,吞下一口黏稠的清色液体,澎湃的力量再次在体内扩散弥漫。
又试着将吞进肚子里的清色液体,存入血色圆环里,发现血色圆环竟然没有反应。
继续尝试,仍旧能够通过血色圆环感知周围是否有活物,也能够感受到自己跟血色圆环之间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但就是无法将清色液体存入血色圆环里。
“是因为这蛋清特殊?还是说我正在幻境里,吃到的蛋清,其实并不存在?”
江源琢磨,无法确定。
在这里,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
“算了,这是试炼,应该没危险。”
江源摇了摇头,抬眼看向前方的金红色圆球,一步迈出,直接走进。
立身于金红色圆球当中,江源眼中世界再次一变,金红色主导了一切。
张开嘴,金红色黏稠液体灌入口中。
品味片刻。
江源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金红色黏稠液体在身体里弥漫散开之后,不仅四肢百骸充斥着力量感,连头脑也变得异常清明,仿佛神魂得到了净化。
江源直接就地盘膝,运转血神诀,浑身毛孔开合间,快速吸收周围的黏稠液体。
…
另外一边。
孟战在堕凰岭逗留了三天三夜,才满怀无奈地回归灵山剑宗,第一时间来到药王峰,找到端木蓉,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讲述堕凰岭的遭遇。
当中,自然包括江源的死讯。
讲述完,孟战取出破碎的冰髓炉盖和一个破损的储物袋。
端木蓉抿着嘴唇,一言不发,脸上也看不出悲喜。
“老夫当时应该先送那小子离开堕凰岭的。”孟战叹气道。
“堕凰岭……我待会去看看。”
端木蓉转身回到蓉湖庄园。
孟战欲言又止,最后摇了摇头,飞离药王峰。
换了身黑袍的端木蓉,御剑离开灵山剑宗,直奔堕凰岭方向。
她相信孟战的话,也明白一头相当于元婴期的大妖自爆,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想去看看。
心底抱有一丝连她自己都认为可笑的侥幸。
…
堕凰岭,凤凰巢穴。
没有日月,无法确定昼夜。
江源一直在修炼,血神诀、搬血诀、六丈炼体法、青元诀、灵剑诀、祖窍感应篇……
无聊了,就换一种功法修炼。
修炼的成果十分显著。
力量在不断增加,没有大力神碑,江源无法确定自己的力气到底增加了多少,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跟上次测量相比,自己的单臂力量,至少提高了五倍不止。
体内的灵力也得到了十足的增长,并且江源再次体会到了两次那种能够让人浑身颤抖的舒爽。
随着开始修炼祖窍感应篇,江源感应到了自己的神魂,修炼出了神识。
并且,他能够明显感受到,吸收金红色黏液越多,神魂茁壮成长的速度越快。
在这漫长的修炼过程里,最让江源惊讶的一点是:
他无法确定,是他的身躯变大了,还是这颗‘凤凰蛋’变小了。
原本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黏稠液体,此刻已经有了具体的距离…不足两丈。
“这一关,应该快结束了。”江源眼里闪动着期待,继续修炼血神诀。
不知过了多久。
凤凰蛋里的黏液彻底消失,一直盘坐着的江源,感受到了一股压抑。
蛋壳已经贴在了他的身体上。
“要结束了。”
江源轻语,双手撑向上方的蛋壳,双脚用力下压。
“咔嚓……”
伴随着一道壳裂的咔嚓声响起,江源站直了身体。
破碎的蛋壳化为道道金红色光芒,消散无踪。
“第二关,凰击长空。”熟悉的声音,再次在江源脑海响起。
江源来不及多想,发现周围景象又是一变。
一棵棵高耸入云的参天巨树显现,一头头遮天蔽日的魔禽横空,强大的气势席卷天上地下。
无尽的威压,扑面压来。
“这是哪里?”江源震撼难言,下意识地就想去握斧柄。
自然没有斧柄可握…掉进这处浩瀚的空间时,不仅储物袋丢了,连原本一直握着的黑金战斧也不知所踪。
双手紧握之时,江源察觉到不对。
低头一看,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下。
双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金色鸟爪。
“不对,这不是我的手,这是脚。”江源反应过来,‘双手伸开’,身体左右两侧,展开一对近丈长的金红色大翅。
凤凰展翅。
在这片特殊的空间里,江源变成了一头凤凰。
“锵……”一道如金戈碰撞般的鸟鸣声,忽然从高空响起。
江源下意识地抬头,就看到一头宛若由黑铁灌铸的巨大黑鳞鹰,俯冲而来,速度无匹。
鹰嘴大张,闪动着凛冽的寒光。
“不好。”江源脸色大变,双脚猛踩地面,整个身躯瞬间冲天暴起,堪堪避开黑鳞鹰的攻击。
唰。
江源双翅大开,用力向下一扇,身躯化作流光,直冲天际。
“我能飞了。”
江源凤眸发光,惊喜交加。
“锵……”
“锵……”
“锵……”
一道道嘹亮的鹰唳声此起彼伏。
江源眼皮子直跳,目之所及,遍空皆是气势滔天的巨大凶禽。
“跑!”
没有任何的犹豫,江源双翅急扇,身影化作流光,直冲天际
“嗤……”一头金色大鹏双爪绽放金光,两道爪印直直袭向江源的右翅。
下一刻。
凤凰右翅喋血。
江源面色沉冷,疯狂扇动双翅,狂逃不止。
“嗤……”
“嗤……”
“嗤……”
一道道攻击,持续不断。
江源浑身浴血,数百次跌落高空,差点沦为凶禽食物。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江源遭遇到了无穷无尽的追杀,没有一刻钟的停脚。
疲倦,惶恐,痛苦,绝望……不断侵蚀着他。
他曾反抗,强势撕裂过不计其数的凶禽,可每一次,总会迎来更加强大的凶禽,不断追杀他。
时间流转不歇,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江源已经快忘记自己是谁,只懂得要不断地飞翔,不断地战斗,不断地狂逃。
“嗤……”
一头浑身燃烧着烈焰的巨大凶雀,喷出滔天烈焰,直袭江源。
江源无力抵抗,整个凤凰身躯摔落在一棵粗大无边的仙梧树下方。
巨大凶雀落地,一爪一爪地走向江源。
奄奄一息的江源,绝望地看着这头火焰巨禽。
火焰巨禽站到江源身前一丈,居高临下地俯视。
江源抬头,看向火焰巨禽的眼眸。
燃烧着火焰的眼眸里,映照着一道身影。
一道狼狈的身影。
凤凰江源。
“这是我吗?”江源紧紧盯着火焰巨雀眼眸里的倒影,胸腔里似有一股意志,正在觉醒。
不屈的意志!
“锵……”伴随着一道嘹亮的雀鸣,火焰巨雀喷出一道炽盛的烈焰,焚烧向江源。
“我本凤凰,万鸟之皇。”
炽盛的烈焰燃尽,一道金红色的璀璨身影,傲然绝世。
江源展动双翅,燃烧着的凤凰身躯不断变大。
他的眼眸,充斥着高贵,睥睨天地间的一切。
眼前的火焰巨雀,身躯明明仍然十分巨大,可在此刻的江源眼中,渺小如蝼蚁。
“锵……”
一道清亮惊世的凤鸣响起。
天地为之一静。
江源展翅高飞,盘旋在高空。
天地间的所有魔禽尽皆俯首朝拜。
“原来,这才是凤凰的高贵。”江源心里生出一种明悟。
高贵,源于不屈的意志。
“第三关,浴火重生。”熟悉的声音,再次在江源脑海里响起。
江源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发现眼前世界天翻地覆。
无尽火海,滔天耀世。
暗红色的天穹之上,一道伟岸的身影,手持长剑,气势冠盖天地。
“有人在?”江源刚生出这个念头,眼眸里便出现一道宛若能够直接劈开天地的银色巨剑。
唰!
一股剧痛,直袭大脑。
江源脸色彻底变了。
巨大的凤凰身躯跌落至无尽火海里。
剑劈之痛,火灼之痛交织在一起。
江源的意识将要沉沦。
“我不甘心!”
江源爆吼,不甘的怒意,席卷火海。
不甘。
不甘。
不甘!
无尽的时间过去,意识已经沉沦在无尽痛苦之中。
唯有意志,仍旧不屈,充斥着不甘。
…
堕凰岭。
端木蓉来到山北崖底。
散出神识,仔细感知着每一寸土地。
她的神色很平静,很专注。
在来堕凰岭的路上,端木蓉已经接受了那少年已经离开人世这件事。
她现在要做的,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那少年是因为她,才跟着孟战来这里的;所以,她一定要带少年回灵山剑宗。
无论是什么。
哪怕只是一缕发丝。
飞剑开道,端木蓉不断深入地底。
…
凤凰巢穴。
弥漫在整座巢穴里的金红色氤氲,不断向巢穴最底部汇聚。
那里有一团大如房屋的金红色血液,正在燃烧着炽盛的烈焰。
血液中心,悬浮着一道燃烧着的赤裸身影。
伴随着金红色氤氲不断涌入血液当中,一道道凤凰虚影,不断钻入江源的眉心处。
巨大的凤凰巢穴,渐渐变得清朗。
浓郁的金红色氤氲尽皆都已经融入到这团绽放着炽盛火光的血液当中。
炽盛如阳的血团正在不断缩小,一缕缕金红色血液,正在江源体内涌流。
不知过了多久。
江源的身体轻轻落在巢底玉石上。
他的脑袋上长出了细软浓密的乌黑短发,眉毛也长出了浅浅的一层。
意识渐渐回归。
不屈的意志,使得他猛然睁开双眼,眼眸里一抹炽盛如阳的金色烈焰,一闪而逝。
“我活过来了。”
江源坐起身,长长地舒了口气。
此刻,他无法确定,之前的浴火重生,究竟是幻境,还是真实发生的。
他不太愿意去回忆,那太痛苦了。
站起身,江源打量四周,仅是随意一瞥,凤凰巢里一切,瞬间全都浮现在脑海里。
“这……”
江源一颗心跳的快了起来,隐约明白,自己这是已经通过那道声音的三关试炼,成为了这里的主人。
闭上眼眸,仔细感知整座凤凰巢,凤凰巢里的一切,都映入眼帘之中。
凤凰巢里,只有一根大约有一丈长的金红色羽毛。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在凤凰巢最底部的中心位置,有三块玉石,十分鲜亮,玉石里宛若蕴含着金色血液。
江源心念一动,身体瞬间来到那根金红色羽毛前。
这根羽毛足有一丈长,形似一柄写意的刀,散发着炽热的威势。
江源俯身,双手握住羽毛的羽柄,阵阵灼热直传手心。
握紧后,向前一挥,一道金红色烈焰,直袭而出,在天空上划出一道大弧。
“不亚于一件神兵利器啊。”江源惊叹,随后扛着这根羽毛,来到那三块金色血玉前。
这三块金色血玉,都足有房屋大小。
江源猜测,这三块血玉可能是凤凰血浸染所至。
“里面应该是有凤凰血的。”
江源嘀咕,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之前,要把这三块血玉给挖出来。
“离开……要怎么离开呢?”
江源左右瞧了瞧,又抬头望向天空,他能够感受到整座浩瀚空间里的一切,可却不知该如何离开。
…
堕凰岭八百里外,有一座风雷山。
风雷山上建有风雷门。
前段时间,炎魔蟒自爆,震动了方圆五百里之地。
当时有位名叫赵康的风雷门长老,正在堕凰岭附近一座无名山上修炼。
他第一时间就赶到堕凰岭附近查看,结果感受到孟战元婴期的强大气势,直接吓跑了。
后来,越想越觉得堕凰岭有问题,尤其是查到关于堕凰岭的一些传说后。
犹豫数日,赵康悄悄御剑,再次来到堕凰岭附近。
这一次,那道元婴期的气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金丹期气势。
赵康的境界也处在金丹期,并且已经是金丹中期,并不惧怕这道金丹期气势的主人。
仔细查看周围,一直都没再感受到那道元婴期的气势,赵康放下心来,躲在远处,隐匿身形和气息,散出神识,悄然感知着地底之人的行动。
“到底在找什么呢?”赵康十分好奇。
在暗处藏匿三日,赵康脸上浮现一抹激动之色,他感知到,已经深入地底四千余丈的金丹期女子,竟找到了一柄大黑斧。
“这黑斧应该很重,她调动灵力才能握起…”
赵康猜测,这大黑斧极有可能是一件重宝,尤其是发现金丹期女子在找到大黑斧之后,就没怎么继续往下挖掘,这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
“既然是宝,自然该是有德者居之。”赵康嘴角勾出一抹弧度,身影悄然潜入金丹期女子之前挖掘出的地道。
在修行界,强者,就是有德者。
堕凰岭,地底四千余丈。
端木蓉握着黑金战斧,怔怔出神,她犹记得,江源拿起这柄重达一万八千斤的战斧时的笑脸。
此刻,却已阴阳两隔。
“灵山剑宗并不流行血祭,但有苍蝇上门,我倒是也不介意好好送你一程。”
端木蓉幽幽地想着。
最近几个月,除却为灵山剑宗炼制丹药份额之外,她其余时间,多数都在修炼、研究丈六金身。
她很想获得和江源一样的超强眼力,只可惜任她如何凝聚金光,汇聚眼部,始终无法提高太多的眼力。
反倒是感知力,提高了许多。
从赵康躲在堕凰岭的那一刻,端木蓉就已经发现了。
她没理会,也没在意。
此刻,已经感知到赵康的动向,猜到赵康的意图,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血祭。
用一位金丹期修士的血,来祭奠逝去的少年。
…
凤凰巢穴。
分不清昼夜的江源,将整座凤凰巢空间都探索了一遍,已经隐约明白这处浩瀚的空间里,为何‘药效’如此充沛,为何生长的花草树木皆是火红色的。
这里曾有一头凤凰喋血,这里的一切药效,一切神异之处,皆是来源于凤凰的生命精华。
这个发现,让江源恨不得吸光这处浩瀚空间里的一切。
这天,连续吃了近百颗红色果子的江源,心满意足地睡在凤凰巢穴里,醒来后,望着暗红色的天空,忽然想到了大长老孟战的一些话:
深空浩瀚无垠,大地深不见底。
“我能看透这里的天空吗?”
江源嘀咕,眼底电光汇聚,暗红色的天空瞬间变得透明,暗红色的土石显现。
“这是?”
江源连忙站起身,抬着脑袋,凝视上空。
目之所及,暗红色的土石压在这处空间的天空之上。
江源想起进入这处凤凰巢穴空间之前的遭遇,心里顿时明悟:
这处凤凰巢穴空间,一直都在地底。
准确来说,是在堕凰岭地底。
“我经历过那三关考验,实力增强了许多,不知道能不能看透地底…”
江源不断调动着血液当中蕴含的闪电力量,汇聚眼部。
在视线里,上空的暗红色泥石正在快速消失。
百丈。
八百丈。
两千丈。
四千丈。
很快,江源看到了一抹亮光。
那是属于白昼的亮光!
他看到了地面,看到了堕凰岭。
江源惊喜莫名,眼眸横扫地面,扫过之处,眼眸里看到的一切,都在消散,化为虚无。
“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