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才的世界还有一些细微的动态可以被察觉,当莱茵的灵感开始升维后,他眼中的世界与静止便再也没有了分别。
莱茵突然觉得身体很轻,他感觉自己正在漫步于凝固的雨幕之中。
他的身体撞上一滴又一滴雨,将他们撞得偏离原先的轨道。
脚步踏入一个又一个水坑,水坑中没有泛起一点涟漪,只是单调的映衬着莱茵的身形。
雨滴砸在水面上又溅起的痕迹凝固在地面上方,像是在倒映着天空的大地上,开出的透明花朵。
莱茵的面前,那些由贝内特的灵性凝结而成的珠宝金币也在这一时刻停滞,他甚至可以看清这一瞬间珠宝上面的黑色纹路和精细的花纹。
墙壁上的苔藓被雨滴砸中,大多的水珠分散,向四处散落,正停在半空中。小部分被截流在苔藓细小的皱纹中,作为它成长的养料。
莱茵并没有动,可却在【万物通感】的范围内无处不在。
他正在用手指轻触尚未掉落的雨滴;也在践踏水坑中无法变形的巨大水镜;他在欣赏一朵朵镜中之花;也在苔藓的细微纹路中寻找水珠流动的痕迹……
他无处不在。
刹那之中的刹那,瞬间之后的瞬间,所有的莱茵都消失了。
他们融进了【万物通感】之内,成为了雨滴、镜面、水花、苔藓……千万个“莱茵”化为【万物通感】的一部分。
真正的莱茵醒了过来,他迷茫的他在这一刹那是恍惚的,正如那千千万万个他一样,莱茵融进了这片街区,看到了这里的历史。
他看到了拜伦威尔还不是拜伦威尔时,在这里开采矿物的工人,他们勤勤恳恳的工作,向着希望与幸福;
看到了阿瓦隆成立,拜伦威尔刚刚建成的样子,鲜花与掌声充斥着整座城市;
看到了后来这里成为中央大道,皇宫就在中央大道的北方;看到了逐渐在这里扎根的各大教堂……
“这里”的历史在莱茵的眼前逐帧闪过,他渐渐沉迷在时间的长河中,将自己不断细化,使自己融入这条沧桑而沉默的河流。
灵性在历史中的变迁是如此的令人着迷,它像是忠诚的记录者,无声的刻印着“这里”的存在。
……………………
在一段不存在的时间里,在世间万物都没有注意到的角落,莱茵身上携带的那块“普通”的怀表前进了一秒钟。
这一秒钟不存在于现实当中,它不会被任何生物用来记录事物的运动,所以也就失去了作为“时间”这一概念的意义。
怀表在纯粹的时间本身中前进了一秒,仅此而已。
“咔哒~”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响在莱茵的耳畔响起,莱茵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因为按照常理而言,现在的他应该听不到任何声音才对。
不过真正重要的是,莱茵回到了现实当中。他不再沉溺于历史,就像溺水之人突然上岸,睡梦中被魇住后突然惊醒般。
眼前的场景再一次发生变化。
【万物通感】中的世界破碎了,这是一次绝美的崩坏。
原本立体、充实的三维视角被打破,在莱茵的眼中,世界变成了一根根“线”。
没有颜色、不知长短、粗细各异的“线”构成了莱茵眼前的世界,他们勾勒出街边的椅子、店铺中的人们、一滴又一滴雨、街角处没有处理的垃圾……
线条相互交织、重叠,打破了莱茵作为三维生物眼中的透视关系。由一根根线条组成的世界在“莱茵”的眼中变成了平面图上的一部分。
这时,莱茵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灵感升维会如此困难。
灵感是感知世界的手段,而灵感的升维,就会导致灵感所感受到的世界降维!
他曾经问过温斯顿先生,灵感升维的时候,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不过温斯顿先生的回答让莱茵吃惊。
“事实上,截止到目前为止,在学院的记载中,没有任何人可以明确的说出灵感升维时到底是什么样的。”
“所有进行过灵感升维,并成功活下来的人,都不记得自己在当时到底处在什么样的状态下。”
“他们有人说自己见到了神明;有人说自己与死去的家人团聚了;有人说他们眼前的只有一片漆黑……”
“所有人的描述都是片面的,并且没有任何人能清晰的讲出自己灵感升维的完整经历。”
“并且,曾经有一位麦斯坦森大学的荣誉校长升维成功,他试图探寻灵感升维中的具体过程。”
“再后来……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我的【保密等级】不够,无法查阅。但是那位荣誉院长的结局却被两所大学公开。”
“他……消失了,没有任何征兆的消失了。当时麦斯坦森大学的校长亲自出手,都没有找回这位不幸的研究者。”
“所以,两所大学才将这位荣誉校长的结局告诉学生们,让他们不要探索灵感升维之中的奥秘……”
莱茵的思绪回到当下,道理他都懂,可是:
“为什么我是清醒的?”
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瞬间,莱茵就再次因“眼”前的场景而停止思考。
因为“线条”发生了变动。
在莱茵眼中,所有的“线条”构成了这个世界,线条就是世界本身。
可是“线条”在莱茵的注视下突然发生改变,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规律。
先前构成报亭的线条被延长,从报亭之中穿过,延伸到天际;穿过女人的线条突然变粗,扎进一边的墙壁之中;
组建楼层的一些线条突然调整了方向,他们歪歪扭扭,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而构成莱茵自己的线条也变换了形状……
所有的“线条”在一瞬间发生了变化,长短、粗细、数量……一切的一切重新排列。
可是,世界依然是那个世界,人群和雨滴依然在那里,没有发生任何变动,仿佛亘古长存。
这还没完。“线条”构成的世界再一次变换,变换之后又变换……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世界是静止的,可“线条”却在任何可以被度量的两个时间点上,将世界勾勒成不同的模样。
莱茵的灵感感受着线条的舞动,变得越来越轻。这种“轻”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它很难被形容。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得到了充实,“灵感”这一概念本身在渐渐消失,逐渐成为他的……本能。
莱茵很舒服,前所未有的舒服。
他渐渐可以理解“线条”变动的“规律”,让自己在平面的世界“站立”起来。而随着他的站起,世界也渐渐恢复三维。
可即便如此,线条本身依旧没有改变。莱茵依然在与贝内特对视,而现在,恐惧消失了。
莱茵的大脑抛弃了效率低下、作用极小的“情绪”本身,转而接收着高效的、高维的信息。
随着大脑的渐渐熟练,莱茵发现这些线条中又会在不经意间闪过一些色彩不同的特例。
那些特例无一例外,都从莱茵怀中的三张符咒中延伸而出,指向贝内特。
渐渐地,莱茵眼中的特例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耀眼。如果一定要附上一个颜色,莱茵认为,那一定是金色。
金色的丝线时有时无,在如此快速的变换中时隐时现。
莱茵从未学过如何使用这些金色的丝线,可现在他却十分清晰的知道他们的使用方法。
莱茵在等待,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可以杀死对方的时机!
近乎静止的世界很难再有时间的衡量刻度,莱茵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不过在某一瞬间,在莱茵可以知晓的未来中,机会降临。
【万物通感】中,金色的丝线将向着其中的一点汇聚,下一刻,【万物通感】触动了那里的灵性。
瞬间,符咒燃烧了起来。
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的拨动琴弦;又像一把锋利的刺剑扎入敌人的弱点,强大的灵性在这一时刻突然爆发。
暴雨落下,雷声轰鸣。时间也在这一刻流动起来。
首先,在【万物通感】中,莱茵的周围出现一圈破碎的镜片,像是没有重力一般,悬浮在他的周围。
贝内特的攻击接踵而至,宝石与金币接触到无形的阻碍,他们和破碎的镜片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本就破碎的镜片变得更加不堪,从大的碎片变成许多小的碎片,在从小的碎片化为粉尘,消失的无影无踪。
声音持续了大概10秒才渐渐减弱,此刻,镜片已经所剩无几。不过贝内特的状况更加不堪。
在破碎镜片出现的一瞬间,另外两道攻击符咒,也发挥出了他们的作用。
首先,一圈奇特的烟圈竖起在莱茵的身前,白色的烟圈没有任何修饰,安静的向前移动着。
不过这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因为暴雨的落下根本没有办法将烟圈打散。
烟圈确实接触到了暴雨,不过,拥有【万物通感】的莱茵发现,这些雨滴在碰到烟圈的一瞬间,就被震得粉碎。
烟圈的速度很快,眨眼就飞到了贝内特的身前,并且随着烟圈的前进,它的直径也从十五厘米左右,增长到三米多。
贝内特完全没想到面前的一阶升变者是如何使用出这样的攻击的,他不仅防住了自己的攻势,甚至还有能力反击?
当然,贝内特根本就没想到,莱茵使用了符咒。
这也不怪他,毕竟符咒的启动需要念诵咒语,而顺发两枚符咒……呵呵,他买了什么枕头,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即使已经油尽灯枯,但贝内特依旧没有放弃,本能的,他动用了防御底牌。
可他没有料到,莱茵不仅可以无咒语使用符咒,还能同时瞬发三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