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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开始

    七月中旬的拜伦威尔虽然算不上炎热,可也不会让莱茵手脚冰凉。

    【万物通感】没有任何提示,老皮特就像是一个普通人。

    可问题是,自始至终,莱茵都没有开启过【万物通感】,这对他而言简直像是“意大利面拌42号混凝土”一样离谱。

    再去细想一下当时的场景,莱茵觉得自己简直太大胆了。

    即使老皮特是普通人,莱茵也会在对方靠近的第一时间有感觉,对于拥有【万物通感】的他而言,这近乎成为了一种本能。

    莱茵本应该察觉的,即使他没睁开眼睛。

    可是实际上直到对方开口,莱茵一直都没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并且,莱茵现在已经熟悉了【万物通感】的使用,可是他不但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出现,甚至都没有使用【万物通感】的想法。

    就像是莱茵从没有这项能力一样……

    “难道是和克拉布小姐相近的能力吗?”莱茵不住思索。

    他只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就是在与那位神秘的【占星人】小姐对质的时候。

    可是那次莱茵虽然中招,但那是因为他从没有听说过类似的能力,也没有切实感受过。

    如果再让莱茵经历一次,凭借他的灵感,克拉布小姐将很难成功,毕竟这种能力不可能达到强制性的修改思维的地步。

    毕竟要是真的有那么强,还引导什么呢?直接噶了莱茵都可以……

    他正漫步在通往陵园后面的小径上,向着陵园后的丛林中走去。

    突然,莱茵感应到了什么。

    莱茵将手伸向西服的口袋里,将其中的东西拿出。

    那是一枚戒指,好像是由铁制成的,灰扑扑,没什么特点。

    莱茵开启【万物通感】,用灵感小心的接触它。

    鉴定完毕,这只是一枚普通的、毫无特点的、简易的戒指。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莱茵立刻将这枚戒指与那位“老皮特”联系在一起。

    “也就是说,我不仅没有开启【万物通感】的念头,还在不知不觉间被塞了一个戒指……”

    莱茵停住脚步。

    太阳还挂在天边,没有变成夕阳的金红,温暖的阳光还在眷顾着拜伦威尔的人们。

    可是莱茵像是被阳光抛弃,他没有办法享受到它的温暖。

    良久,他又把戒指放回口袋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莱茵认为这个世界一定是癫了,否则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东西”注意到自己呢?

    他现在正在对那位“老皮特”的物种产生怀疑。

    “没事没事,债多了不愁,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

    丛林深处,传来了声声鸦啼,呕哑嘲哳、不堪入耳。

    ……………………

    直到进入丛林深处,莱茵都没有思考任何事。他怕自己的不安带来厄运。

    夕阳如约而至,就像即将陨落的庞然大物,用鲜红为自己的消逝而悼念。

    他终于停下脚步,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望向归林的乌鸦。

    乌鸦是杂食动物,不挑食,所以莱茵只是拿了一些喂鸽子用的谷子。

    将谷物撒在自己的周围,莱茵手里也拿着一些。他准备用这种笨拙的方式来吸引它们。

    “如果这样的手段都能吸引来乌鸦,那么就真的可以说明这两种动物对我而言确实是特殊的了。”

    果然,莱茵还没有倾倒完谷物,大片大片的乌鸦便朝他飞来。

    “啊~~啊~~~啊~啊啊啊……”

    莱茵的耳朵遭受到这些嘈杂叫声的攻击,与此同时,那一大群乌鸦也飞到了他的面前。

    一小部分乌鸦在莱茵的脚边,笨拙的叼着地上的谷物。

    而绝大部分乌鸦直冲莱茵,从他的面前飞速掠过,再升高,再次掠过,循环往复……

    莱茵的礼帽被鸦群冲掉,不过感知敏锐的他一把就将礼帽抓住。

    鲜红如血的夕阳挂在丛林的外面,近乎平行的光线将莱茵的影子拉的很长,乌鸦快速飞动的残影与斑驳的树影在名为大地的画布上交织。

    丛林中,光与影的边界在飞快变动的过程中变的模糊不清,在画布上刻下深邃的痕迹。

    鸦群远去,只留有一些没吃饱的还在地上啄食着晚餐。

    莱茵手上抓着礼帽,盯着站在上面的乌鸦。

    “没有了……”

    “啊~啊啊~~~”

    像是听懂了莱茵的话,这只乌鸦也振翅离去,只留下了莱茵一人站在原地。

    莱茵的灵性一如既往,灵感却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

    如果说莱茵之前使用【万物通感】时,世界是360P的,那现在,世界已经变成8K。

    灵感的强度始终都没有变化。【群星之泪】也依存在于【万物通感】的中心。

    莱茵恍惚间有一种感觉,自己的灵感在发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变化,或者说……进化。

    这种进化是唯一的、不可复制的。

    前人不可能拥有,后人无缘得到,它只属于莱茵。

    它不是任何已知的变化,无论是在这之前,还是在这之后。

    没有其他存在能理解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就如在真正的变革来临之前,世界总是无声的。

    莱茵的视野逐渐升高,最开始,他还能看到这片被夕阳浸染的丛林,看到归于安宁的陵园。

    之后,他看到了拜伦威尔。看到了来来往往的人、看到了韦斯特街、看到了皇宫……

    再后来,他看到了整个阿瓦隆。然后是周边的瑟兰、帕森……

    之后,莱茵只能分出两片大陆的具体轮廓,再也分辨不出任何事物。

    观测还在继续,思考从未停止。

    可在这之后,莱茵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在“观察”了,他没有了这一项能力。

    永恒的、刹那的、破碎的、完整的、线性的、空洞的、集合的、分散的……

    无形无影,毫无意义的信息从莱茵的思维中流过。在这时,五感已经不重要了。

    莱茵无法确定这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似是而非。

    这些无关美丑、无关善恶、上下颠倒的事物,填满了莱茵的思维。

    可他还在思考——直到思维停滞。

    在思维消失的前一瞬,莱茵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佛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

    微风拂过麦田,一望无际的麦浪构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

    这里是没有天空的,太阳、月亮与星星也不存在,可是“光”依然遍布整片旷野。

    旷野中有一条小溪,穿过了麦田,向着无可、有无可无之处流去。

    小溪中只有很少的水,但是这依旧影响不了麦田的成长。

    颗颗饱满的麦粒组成了诱人的麦穗,压弯了麦秆的腰。

    没人知晓这片麦田的存在,更不可能知道它在哪里,不知道它存在了多久。

    这里没有“空间”,所以它没有位置;这里没有“时间”,所以它无法记录,可是它却依然这样存在着。

    可是这里有“灵魂”……

    它不知道这样存在了多久,甚至都不能定义它是否存在。

    这片金黄的麦田就在这里,在人类所能理解的时间里亘古不变,在人类所能察觉到的万物中永世长存。

    可忽然,平静被打破了,存在性在这一刻被确定。

    “啊~啊啊~~~”

    “咕咕咕~~”

    一只乌鸦和一只鸽子出现在了这片麦田中,为这里添加了一些声响。

    他们在麦田上方肆无忌惮的飞翔,渐渐地,越来越多的鸽子和乌鸦出现在这里。

    在这之后,“范围”被定义。

    范围内,还是这样一望无际,可是范围外,极度的混乱和无法形容的灵性充斥其中。

    从这一刻开始,这里被赋予了“时间”、“空间”。

    麦田的边缘,有一圈由木板做成的围栏。歪歪斜斜,做工粗糙。

    围栏的里面,竖着一根木棍,上面顶着一个木牌,像个告示牌一样插在小径旁边。

    渐渐地,木牌上浮现出了一些文字,那不是可以沟通灵性的古埃斯塔利亚语,也不是阿瓦隆的文字,更不是其他国家、种族的语言。

    那是一些歪歪扭扭的中文,像是小孩子的涂鸦。

    “第五纪元1861年,七月中旬,外乡人的“存在”被确定,而“命运”也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他走上了那条注定会走上、也只能由他走上的路。”

    “在无人可知,无人可寻的地方,在时间之外的时间里,外乡人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向世界宣告着他的到来。”

    “时间的齿轮在此刻开始转动,命运的和终点于交汇。外乡人啊!你是否做好准备,迎接自己?又是否做好准备,迎接时代?”

    文字缓缓消失,归于虚无。麦田恢复了最初的宁静。可乌鸦和鸽子却留在了这里。

    在概念都被扭曲的这里,在灵界的最深处。这是值得被记录的瞬间,也是值得怀念的永恒……

    ……………………

    莱茵回过神来,依然站在原地。

    夕阳还在刚才的位置,没有移动,仿佛莱茵才是那个偷走时间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经历了什么,那种感觉实在是让人战栗,也让人……兴奋。

    莱茵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审视刚才的一切。

    穿越、高到危险的灵感、灵界存在、东区的阴谋、奇怪的“守墓人”……他不知道还有多少无法理解的事情在等着他。

    自从穿越过来后,离奇的事情层出不穷,他已经疲于应对。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拉上舞台的人,观众、导演、配角他一个都不认识,可是却要他扮演主角。

    在一个名为世界的舞台上,上演一出不为人知的大戏……

    无论之前再怎样无视、自我催眠、自说自话,莱茵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被不可避免的卷入到时代的洪流中去了。

    他叹了口气,捡起了刚才因没抓稳而掉落在地的半高礼帽。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你好,莱茵……”

    忽然来了一阵风,穿过茂密的树叶,沙沙作响,他的话语也同这声响一起被风吹走。

    莱茵戴上礼帽,迈向夕阳,也迈出了“莱茵”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