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沉默的穿过公共靶场的部分。
私人靶场有十多间，二人随意选了一间，走了进去。
“既然您是第一次训练，您可以先用自己的方法尝试一下，之后，我再教您正确的姿势。”
克拉布小姐看着手握左轮的莱茵，开口道。
莱茵也没有多说。他将自己前世看电视时学下来的动作做出，准备来个大的。
场内的默认靶是十米靶，莱茵自信出手，连开六枪。
“碰～碰～碰～碰～碰～碰~”六发尽出，全部没中。
望着毫发无损的靶子，莱茵有一些尴尬。他发誓，只有一点！
海琳娜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露出其他的表情。
但是很快，她又止住了笑声，恢复了平静，严肃道：
“抱歉，我不应该笑的。”
接着，她左手提起连衣裙，右手从胸前穿过，抚左肩，向着莱茵微微屈膝，一个很标准贵族礼。
莱茵虽然有些尴尬，但是看到克拉布小姐如此郑重的道歉，也很快说道：“没事的，您没必要这么郑重。”
少女摇了摇头，对莱茵的话表示否定：
“可我应该这样，不是吗？”
莱茵觉得很奇怪，这件事情本不需要如此隆重的致歉。没想到会被克拉布小姐这样重视。
他的灵感隐约感觉到，面前的这位小姐在某些方面似乎特别的执着。
可即便如此，莱茵也没有将疑惑表达出来，而是换了一个问题：
“请问，正确的射击姿势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右手呈八字掌，虎口贴实握把，中指、无名指、小指紧握，食指未准备射击时不放在护圈和扳机上，拇指自然抬起。左手……”
……………………
接下来，克拉布小姐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十分认真的为莱茵讲述了许多射击方面的技巧。而莱茵也在其中收获了很多。
可越是这样，莱茵越是不安。
最开始，由于命理的异动，导致莱茵听到克拉布小姐叫住自己时，他就主观认为对方是冲着自己升变者的身份来的，只不过似乎没有恶意。
可到目前为止，对方丝毫没有透露出任何与超凡相关的话题，就像真的只打算帮助莱茵训练枪械技巧一样。
可是为什么呢？作为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她就愿意花费一上午的时间教导自己？莱茵心中惴惴不安。
“很好，看来您已经初步掌握了左轮的射击技巧，不得不说您的天赋很好。”
经过一上午的练习，莱茵已经可以做到六发子弹全部在七环以上了。
“这离不开您的教导，克拉布小姐。”莱茵谦虚回应。
莱茵一个上午不仅打光了最开始拿的30发子弹，更是将克拉布小姐的50发子弹用光。
再后来，他甚至又去领取了20发的免费子弹。
不过即便如此，莱茵的天赋也可以称得上不错了。毕竟今天是他第一次摸枪，这个成绩已经会让别人惊为天人了。
现在，莱茵手臂发麻，手掌更是有些酸痛，不过确实进步明显。
手枪里还有四发子弹，不过莱茵以手臂酸痛的理由，终止了今天的射击训练。
莱茵也在退子弹的同时开口道：“十分感谢您的教导，克拉布小姐。”
“我感到我的手臂已经不再属于我了，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吧，让我再次感谢您的耐心，克拉布小姐。”
私人靶场的面积本就不大，莱茵面对靶子，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海琳娜则站在莱茵不远的身后，依然面无表情。
她没有说话，莱茵枪中的最后一发子弹也一直停留在转轮中，气氛僵住了。
“您为什么不试试将命理融进您的射击当中呢？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僵局被打破，莱茵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恶意扑面而来。
他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将【万物通感】展开到很高的水平。世界在他的眼中又慢了下来。
莱茵首先抖了一下左轮，让转轮弹夹复位，之前没有退出的那发子弹就在正中心，扣动扳机就可以发射出去。
接着他转身，将手枪对准早就异常关注的位置，果然看到了克拉布小姐的身影，她表情依旧，一动不动。
看到一动不动的克拉布小姐，莱茵愣了一下，微微松开了放在扳机上的手指。
与此同时，在莱茵转身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左手放进了大衣内侧的口袋中。那里有温斯顿先生刚刚给他的那把匕首。
他单手将刀鞘上的扣子解开，抽出匕首，接着左手用力握紧。一时间，深蓝色的罗兰大衣上多出了点点殷红。
紧接着，一层淡金色防护罩也包裹住了莱茵的周围。
并且，在一切开始之前，莱茵就已经通过自己早上刚刚滴出的那滴血液向温斯顿先生发出求救信号。
“怎么没有开枪？”
莱茵没有维持【万物通感】多久。克拉布小姐转而问道。
“你姓克拉布，我可不想招惹一位伯爵。”
“难道不是因为发现了我只是一个分身？”
海琳娜依然面无表情，声音平和的说道，可是莱茵却心头微沉。
“也有这部分原因。”
海琳娜没再说什么。
私人靶场中，气氛一下就从刚才的和谐友善，到了剑拔弩张。
这种转变虽然在莱茵的意料之中，但是这并不妨碍它依然是最坏的结果。
“您能否告知，我在哪里冒犯过您吗？”
莱茵看到对方不说话，继续问道。
可是这次，克拉布没有再回答：
“你在拖延时间？在等谁？温斯顿吗？他不会来的，谁都不会来。”
“现在，你只属于我，艾斯菲尔先生。”
灵感又一次做出强烈的预警，莱茵握着左轮的右手更用力了几分，不过他依然不慌不忙的开口道：
“那您为什么不下手呢，克拉布小姐？您又再忌惮什么？”
气氛又一次僵住。空气仿佛在此刻化为固体，扼住两人的脖颈，抑制他们的呼吸。
……
“您真的很敏感，艾斯菲尔先生。”
海琳娜无视了莱茵的左轮，叹了口气，走到旁边的杂物桌旁，拿起了上面的咖啡。
她确实没法对莱茵下手。
海琳娜答应了温斯顿先生帮助莱茵进行灵性升维，可是这需要莱茵的灵感展开到最大程度，并且要有极强的情感波动。
作为拥有【灵性感知】的升变者，展开命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放开灵感。
所以她只需要在莱茵有剧烈的情感波动时，激发他全力展开命理，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而“惊慌”与“恐惧”就能很好的满足上述两点要求。
可是她失败了。
很少有升变者可以灵感升维，也很少有升变者需要灵感升维。
就一般情况而言，升变者在面临大恐怖时，会将自己的灵性与灵感都提升到最佳状态。
而具有感知类命理的升变者在这时才有可能进行灵感升维。
或者这类升变者的情绪有很大波动时，强行展开自己的灵感，催动自己的灵性，也有可能升维。
不过很少有人能在这两种情况活下来，前者是因为外部的威胁，后者是因为自身极有可能失控，从而陷入疯狂。
因此能进行灵感升维的是少数中的少数。
不过莱茵显然不会因为自身失控而死，海琳娜在与温斯顿先生交流的时候就清楚的知道了这一点。
莱茵实在是太特殊了。
不过出乎海琳娜意料的是，就刚才的表现来看，莱茵的应变和操作完全不像是一个新人。
海琳娜很烦躁。她认为自己已经做的够好了，可是依然被莱茵提前察觉，让他有了防备。
最重要的是，莱茵不仅没有完全展开他的命理，更是没有达到“情绪剧烈波动”的要求，灵性升维的条件一个都没达成！
其实，即便莱茵最初没有察觉到海琳娜的升变者身份，他也大概率不会上当。
毕竟前世的教育和小时候在东区的经历都让莱茵很难对一个人完全放心，这不仅是经验作祟，更是天性使然。
海琳娜突如其来的好意是没道理的，更何况她还是一位让莱茵命理异动的升变者。
所以莱茵没办法心安理得的享受。
其实经过了之前的灵视，莱茵现在对罗莎与凯特女士都有一些防备。
更不用说这位浑身透露着古怪的陌生人了。
新晋的【占星人】小姐没有经验，而刚入学的升变者先生不像新人。
莱茵不敢开枪，而海琳娜也没有办法再次“吓”到莱茵了。
局势僵住了。
…………
莱茵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平举的手臂都有些酸痛了。
海琳娜依然坐在椅子上，咖啡早已喝完。
她坐的笔直，像是一位正在享用下午茶的贵族小姐，好吧，她确实是。
如果不是莱茵的枪里真有子弹，如果不是他的大衣上染上了鲜红，画面还是很搞笑的。
僵持的过程中，莱茵多次展开【万物通感】，试图寻找到海伦娜的本体。
虽然失败了，但是却发现了之前忽略的细节。
面前的“海琳娜”一直都是虚影，是分身。
莱茵之所以在刚见面时就察觉到对方是升变者，就是因为这个虚影的原因。
虚影本质上是一个持续的术阵。所以与其说是莱茵发现了对方是升变者，不如说莱茵发现了这个术阵本身。
并且，莱茵清楚的察觉到了这间私人靶场被一种神秘术包裹了起来。
与之前见过的【静室】符咒、罗莎小姐的魔药很像，但是又有一些不同。
莱茵非常懊悔，他应该在对方挽留自己时坚决的提出离开，这样对方至少不会当着普通人的面下手。
而不是依赖自己百试百灵的【万物通感】，认为察觉不到对方的恶意，就可以跟着对方进入密闭的空间。
同时莱茵也很困惑。
“之前跟着温斯顿先生离开是因为他把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并且当时我还不清楚升变者的存在，不知道他不能在店员面前对我怎么样。”
“这两点加起来，我才会跟着温斯顿先生离开。”
“可是我为什么会跟着她走？”
这是莱茵最不解的地方，自己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要不，今天就算了，咱们改日再战？”
莱茵试探的问道。没办法，他是真的不理解这位克拉布家的小姐要做什么。再举下去，他的右臂真的要抬不起来了！
莱茵话音刚落，对方就给了他回复。
“不行！”
海琳娜突然很激动，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不过她手中的咖啡杯被重重放下，声音刺耳。
而这也吓到了莱茵。他再一次绷紧右臂，也顾不上酸痛的肌肉。
海琳娜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自己经验不足，所以即使面对一位刚晋升的升变者，她也依然十分重视。
她之前就听到过两大学校的紧急入学通知，知道莱茵的灵感很高。所以根本没想过用本体去见他。
她的【占星人】命理所占据的席位正是“幻象与引导”。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做出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术阵分身，与莱茵接触。
而海琳娜不知道的是，莱茵“一眼就看出了她不是人”。
这不怪她，毕竟谁也不知道莱茵的灵感已经到达了这个程度。
【万物通感】直接感受到了“海琳娜”的本质，只不过当时莱茵没有分辨出来。
见面后，她就在有意的引导莱茵的思维，让他接纳自己。
这种引导能力虽然没有很强的效果，但是几乎无法被察觉，第一次遇到时，很容易被影响。
这也是她的【占星人】命理带来的能力之一，莱茵也确实着了道。
这种来自群星的引导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莱茵，让他放下戒心。
再之后，她本打算在莱茵最放松的时候，激发他的恐惧，并且让他将【灵性感知】展开至最大。
再结合自己今天带来的东西，一定能成功帮助他灵感升维，而她也能完成自己的第一份委托。
可是不知道具体是哪里操作失误，莱茵好像一直都没有对她放下戒心，之后更是连子弹都不退干净。
海琳娜见到莱茵防备心如此强，也尝试吓了一下，可是收效甚微，对方早就有所察觉。
所以她觉得很烦躁，也很懊恼。这并不是针对莱茵，而是针对自己。
于是两人之间就形成了尴尬但并不友善的局面。
海琳娜“不行”二字说出口，就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还是可以的……”最终，她接受了委托失败的结局。
她不顾枪口，再次提起裙摆，对着莱茵行礼，只不过比刚才的更加标准，更加郑重。
“十分抱歉，艾斯菲尔先生。我没能完成温斯顿先生的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