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正值盛夏。刚好渡过漫长的上课,挨着下午放学,我一蹦一跳的回到家。用脖子上挂着的钥匙开门,嗯,凉快!
家中无人,我便打开电视看了起来。正看得起劲,突然听见脚步,我还以为是妈妈回家了。
我伸长脖子往房门望去,嗐,原来是杨三婆,佝偻着腰,慢慢的走进我家。
“xx,你妈妈在田里昏倒了,现在在医院,我带你去。”苍老的杨三婆说不出中气十足的话,但是就这轻言细语激荡在我耳边,俨然是直击心脏,震耳欲聋。上一次发生这种事,还是我六岁。。。
我在路上不断的胡思乱想着,我不会是孤儿了吧。此时此刻我是由衷的希望神仙的存在,祈祷着,一切安好。
就想了一路,走了一路。终于是到了当年还破破旧旧,流露出八十年代风格的镇医院。便是我手受伤缝针的地方,这次来的是住院部,砌墙的砖块发白,用手一摸就是掉下的碎屑。
我们经过走廊,推开门,病床四周是我的亲戚,大舅,姨妈,外公一群人,他们看着我,我看着他们,随后我将目光看向病床上躺着的妈妈。
妈妈盖着被子,打着点滴,蜡黄发黑的脸甚至现在有点煞白煞白的,嘴唇也干裂的毫无血色。
“xx,你来啦。”妈妈虚弱的看着我说道。
“妈妈,你怎么样了,咋个回事。”我不知所措的担忧问道。
“没事得事情,阑尾炎犯了。已经做手术了,你放心。”妈妈安慰我似的给我解释。
妈妈原来这是老毛病了,以前一直就会阑尾疼,顾及到我们姐弟俩还小,需要照顾,家中也没什么钱。便一直忍着痛,偶尔受不了就吃点止痛药,一直就这样硬生生的挺着。
知到今天下午在地里干活儿,疼得受不了,晕倒在地里,还是经过的路人发现,把她扶去了村口的卫生院。
医生一看,严重的不行了,立即送到镇上医院手术切除。
主治医生还是那位给我缝合手指的。严谨的来说,他刘主任就是镇上医院的扛把子。
刘主任在我到不久,便来查房了。
“感觉怎么样,幸亏来得早,你这个拖着已经很严重了,都快穿孔了,化脓严重得很。”
“谢谢,刘大夫了,太感谢了。”妈妈躺床上没啥力气,但是也轻声细语的表达着感谢。
“医生,这输液输到手有点痛。”
“这个是正常的,甘露醇输到就是这样的。”
“今天晚上,会有点恼火,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还有,没有放屁之前不准吃东西,水都不准喝。家属些记清楚点。”刘医生不由得加大了音量,严肃的对着我们说着。
我还不太懂为什么要排气,之后才能吃东西。只知道不吃东西感觉妈妈会好饿,那么虚弱,还不能吃东西,怎么恢复呢。
医生嘱咐完就走了,我们就待在那。等着舅舅他们商量好怎么照顾我妈妈,然后也陆陆续续的走了,就剩一人和我。
夜晚,我就待在妈妈旁边的空病床上。坐着,问,“妈妈你打屁了吗。可以吃东西了不,我喂你喝口水嘛?”
麻药效果似乎过了,妈妈眉头紧锁,紧紧抿着嘴唇,忍耐着痛苦。
“还没有,要是好了我跟你说。”妈妈闭着眼,虚弱的说着。
“那好嘛。”我躺在病床上,不知啥时候就睡着了,连衣服都没脱,皱巴巴的,还臭乎乎的,夹杂着汗味。
兴许是认床,也可能是医院一直亮着的灯刺眼睛,我睡得非常不安宁。经常的醒来,每一次都见着妈妈醒着,忍耐着疼痛,皱着的眉头一整夜没舒展过。
她就这样看着我,见我醒来就温柔的问我。“xx,咋了,睡得不安宁。”
“不晓得,感觉没有屋头安逸,想回家了。”我迷迷糊糊的难受极了。
就这样我们两人都艰难的挨着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感觉到夏季清晨为数不多的凉意,我吸了吸鼻涕,果然是感冒了。
妈妈也是顺利的度过了第一晚,成功排气可以进食了。
接下来,我便在医院里常住了下来,中午家里没人,由外公或者舅舅等带我去吃医院外的小炒。我印象深刻,因为外公经常点爆炒腰花,好吃极了。
而我一大早会去一家粥店,一个老面馒头,充满了酵母的香气,就着一碗稠糊的粥,免费的咸菜,便是一顿早餐,一共一块钱,吃的饱饱的。
粥店是木质的墙和门有着高高的门槛,我需费劲的抬腿才能跨过去。吃完饭我还要帮妈妈带早餐,我小心翼翼的端着粗糙的陶碗,费劲的挪出去,才能完成任务。
而这家店一直让我魂牵梦绕,因为很朴实,但是凌晨的烟火气息,让我感觉很温暖,里面吃饭的人一直都是那些,大家见我是小孩都非常友善。
有次我忘记带钱,店主阿姨都大手一挥,叫我明天补上就行。
可惜妈妈出院后我再也没有去过,直到拆迁,古朴小镇变成了水泥钢筋。
记忆中的粥,也只能在记忆里依稀回味了。
。。。
由于感冒,妈妈请杨三婆带我去看病,还是村里的医生。因为我服帖她治病而且比医院便宜。(当然是因为下猛药的缘故。)
我在看病的时候祈求着别打针,温度计测量着,可别发烧。
“嗯,38度有点烧,xx需要打针哦。”医生的声音尖锐但是温柔优雅,很有辨识度。
但我听着心都碎了。因为妈妈没在,我打针需要被人夹着腿,撅起屁股。习惯了,而且我坐着感觉会很不安。
面对杨三婆我不好开口,在医生配药的时候犹豫良久。
医生拿着针示意我坐着打针,我才小声的啜出几个字。
“我妈妈要把我夹着才能打。”
“你说什么?”兴许是说的太小声,杨三婆耳背也听不见,让我再说一次。
“我妈妈要把我夹着我才能打。”我鼓起勇气重复了一次,声音带着害羞和委屈,因为妈妈不在,我甚至需要求别人这样。
最终完成了打针,只是没有妈妈,感觉很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