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麟瞥了尸体一眼,心中立时有了判断。
这具女尸两手张开,指甲缝当中也无泥沙,腹部只是皮肤泡的有些发皱,并未见任何隆起,又叫邹恩明掰开尸体的口鼻眼睛查看,确认并无污泥和积水
“她不是溺死的,而是死后被沉入井中!”
结论一出,灵堂内外哗然,人群之中顿时响起嗡嗡嗡的议论声。
“这位大人,皇城司的大人可是已经盖棺定论,你莫要信口雌黄!”李夫人色厉内荏,大声叫道。
旁人也起了质疑之心,“若要说服我等,起码要给出个理由吧?”
“是啊是啊,这等不明不白就下结论,不合锦衣卫办案规矩吧?”
“”
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当中,张麟不徐不疾,道:“理由倒也很简单,但凡个懂得刑狱断案的老手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皇城司的人自然也可以,但是他们先入为主,并没有查看这妾室的死因,故而才断案错误!”
“李员外郎的确是被吓死的不假,但绝对不是被小妾的失足落水给吓死的,一般活人落水会拼命挣扎,难免会在井中抓到一些青苔泥沙,口中也会灌入大量的泥水,导致腹部隆起,但眼前的这具女尸完全没有以上的特征!”
张麟又在小妾尸体脖颈处捏了捏,“此人真正的死因是被人以大力捏碎了喉骨,窒息而亡!”
轰!
众人现在脑子如同一团浆糊,无数个问号不断从头顶冒出。
李府为什么要伪造一个小妾的死因?
李老爷不是被小妾吓死的那是被什么吓死的?
不说他们,现在齐晓航几名锦衣卫也是脑子一片空白,完全理不清头绪。
他们唯一能够认定的就是——李夫人母子绝对有问题!
而有这个思路就好办了
“把他们全都带到锦衣卫去,严刑拷打一番,看他们和李员外郎之死有何关系!”
齐晓航大手一挥,身后如狼似虎的校尉和力士如一堵高墙,将李夫人母子围在中间。
从五品的员外郎死因存在蹊跷,锦衣卫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一听到要带自己母子俩去锦衣卫严刑拷打,李夫人顿时就像是护崽的老母鸡,张开双臂挡在李建业面前,大声嚷嚷:
“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跟建业没有关系!”
“哦?”
张麟摆手示意,锦衣卫们立刻停下抓捕的动作,虎视眈眈地看着中间的母子俩,“你做了什么?”
“我我”李夫人支支吾吾,片刻后似乎重新组织好说辞:“那小贱人自从被老爷从教坊司赎身回来之后,不仅勾引老爷,还想勾引我儿子,所以我就把她掐死了,没想到被老爷他看到了,一时心急,气火攻心这才被吓死了!”
“教坊司赎身?”张麟看向齐晓航。
齐晓航无辜地两手一摊:“就算我经常去教坊司,也不可能所有花魁都认识啊”
“你撒谎了!”魏洲看着李夫人,轻飘飘说了一句。
邹恩明趁机补刀:“而且谎言太拙劣了,你四肢软绵无力,怎么看也不像是习武之人,如何能将人的喉骨捏碎?”
“依我看,李建业李公子倒是双腿扎实如老树盘根,一对臂膀遒劲有力,气血蛰伏呈抱丹状,仿若随时能够爆发,明显是筋骨圆满、内壮如牛的八品武者!”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李建业,口中啧啧称奇。
齐晓航奇怪地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李建业拳头捏得有些发白。
张麟赞许道:“说的不错,李夫人你没有这个实力。”
“那我找人做的不行?”李夫人尖着嗓音叫道,狰狞的面目下有些歇斯底里。
“唉!”
李建业绕前一步,将李夫人挡在身后,叹息了一声:“不必多说了,沁雅的确是我误杀的,我父亲虽不是我杀死的,却是因我而死,娘你就莫要再替我遮掩了”
闻言,李夫人浑身一震,露出凄婉神色,双手紧紧抓住李建业的衣袍,“建业”
“沁雅?你父亲的小妾你叫得这么亲切?”齐晓航发现了华点。
事到临头,李建业似乎也不想再瞒,索性全盘托出:
“沁雅是她在教坊司当花魁的花名,而我当时是她的恩客,一来二去我们互生情愫,私定终身,沁雅她决定要用这些年攒下来的钱为自己赎身,而后嫁入我家,但是我和父亲一提及此事,却被言辞拒绝,申明绝不对让一个妓子进入李府的大门”
听到这里,众人面色不禁有些古怪起来。
这李员外郎可真
我辈楷模啊!
“后来的事情大家应该也猜得到,我发现沁雅成了父亲新纳的小妾,当时悲愤交加,甚至一度和父亲决裂,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忍不住前去质问沁雅,这个这个贱人居然说‘当不成你新娘,当你小娘也行’!”
“一时激奋之下,我脑子不知道怎么了,双手就好像不受控制地放在她脖颈上,等回过神来就发现人已经断气了,恰好此时我爹他闯进门来,看见了这一幕,故而当场被吓死了”
从李建业咬牙切齿的表情,众人大概都能猜出这位仁兄当时的心情。
本来自己的相好,一转头成了自己老爹的相好。
而那位花魁沁雅更是炸裂,当不成你新娘就当你小娘这得是爱得有多深沉才能有这样的精神状态?
‘业儿,我搅浑现场,你趁乱逃走,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李夫人给了李建业一个眼神。
对方立时会意。
就在宾客骚动议论纷纷之际,李夫人猛地冲向某一个力士,伸手便要拔出腰刀来:“谁也不准带走我儿子,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那力士侧身一躲,正好给李建业露出一个缝隙。
瞅准机会,气血喷薄而出,双腿一曲如离弦之箭弹射而出,眨眼间李建业便突破了力士们的包围,径直冲向灵堂外的宾客当中。
突然的暴起,让在场许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眼看着李建业就要冲出灵堂,一道清越的刀吟声响起,雪亮的刀光飞跃而出,直奔李建业的脖颈而去。
旁边的李夫人身体骤然紧绷,指甲死死嵌入架住她的力士的肉里。
唰!
刀锋一转,在李建业右肩上转了一个圈,血液顿时如同喷泉一般溅出,一只粗壮的臂膀冲天而起。
腰间系着的香囊也擦着刀锋,掉落在魏洲的脚边,他顺势弯腰捡起。
“啊!!!”
惨叫声爆发,强烈的痛楚让李建业身形出现短暂的迟滞,齐晓航领着人立马扑了上去,将人制伏。
周围的宾客心有余悸之下,纷纷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