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的荒山上,悲伤哀怨的唢呐声吹走了六福内心的愤怒,六福一脸疲惫,神情悲凉,被死亡的悲伤气息笼罩,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走向新坟,走向带走死亡的唢呐人。
六福走到新坟前边,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坟前,满脸悲伤,好像坟里是她亲爹亲娘。死者家属,那就是那个老人的家人以为六福是三愿请来帮忙烘托气氛的帮手,就让她跪着。
三愿鼓着腮帮再吹一段便停下来,家属陆续离开,他们离开的时候还嘱咐三愿她们也早点下山,不然天黑了山路不好走。
他们一离开,六福便爬过去抱住三愿的双腿,三愿意识到六福情绪不对,没有推开她,让她抱。
太阳都落山了,六福还没有抱够,三愿站累了便坐下耐心问道:“怎么了,没有找到能直视太阳不惧黑暗的眼睛?”
六福也坐到地上,把头转过一边哽咽道:“没有这样的眼睛,应该是隔了好几代才遗传的,她疯狂叫喊,我于心不忍,我答应帮她拿回眼睛,可是……”
六福不说,三愿也知道结果,“你这种对谁都心软的毛病早就应该改了,不然最后只会害了自己。”
六福不再说话,三愿见看到有乌云飘过来,便起身叫六福一起回去,六福和三愿一回到城中就去酒馆喝酒,喝到酒馆打烊还要喝,没办法,三愿只能给她买两坛酒,让她拿回去再喝,她却直径走入大雨中,一边淋雨一边喝,要喝个昏天地暗。
“客官别这样,会感染风寒的!”店小二好心劝解。
“别管,她心里难受,就让她这样。”三愿就让六福这样淋雨喝酒发泄,自己先撑伞回太傅府。
三愿不管,店小二也没再说话,目睹六福的身影被雨水模糊,等到彻底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店里关上大门。
半夜雨停了,六福才回太傅府,当晚就发起高烧,发着高烧还做噩梦,梦到了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梦到了罗素被许培挖眼睛的场景,梦到两个小女孩被父母卖给身份尊贵的贵人,两个女孩不认命半夜逃到山上,她们的父母带着亲戚和官兵去追赶,她们被逼到悬崖边无路可逃。
父母担心她们跳崖,柔声细语地哄她们,一边哄一边靠近,父亲抓住一个女孩,女孩挣扎,在挣扎间父亲手里的镰刀不小心割伤了女孩的左脸,女孩痛苦哀嚎,官兵趁乱抓住另个一个女孩,要把她带走。
“那个瞎了一只眼,没什么用处,带这个走!”
“姐姐,姐姐救我,呜呜!”
“呜呜,放下我妹妹!”
“贱蹄子,老子让你乱跑!”
只卖了一个女儿,少了一份钱,父亲发怒,举起镰刀就要砍女孩发泄,锈迹斑斑的镰刀砍下,女孩单手接住,女孩好像被厉鬼附身,双眼变红,变得力大无比,一镰刀割断父亲的脖子,然后一顿狂杀,鲜血染红了清冷纯洁的月光,满地遍野都是尸体。
女孩杀完最后一个官兵,看到妹妹没有受伤便倒下昏过去。
清晨,六福被噩梦清醒,脸上湿漉漉的,一摸全是泪水,“好可怕的噩梦,那两个女孩也是被父母卖给齐王府的可怜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六福又想起罗素的眼睛,哀叹一声,不知道如何面对罗素。
等罗素吃完早饭,六福才跟她道歉,她一听到六福没拿回眼睛顿时又癫狂起来,一边打六福,一边哭诉,“你明明答应要帮我拿回眼睛,你为什么不帮我拿回眼睛,你是不是可怜他?”
罗素肯定只要六福愿意就能帮自己拿回眼睛,可是六福却不愿意,六福可怜齐王那个恶人!
“你同情恶人,你不想伤害恶人,你和恶人有什么区别?”
罗素疯狂大喊大叫控诉六福的恶行,三愿都被吵醒了,三愿带着起床气一进来就把六福拉到一边,让罗素摔在地上发疯,“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肯帮我,你们能帮我却不帮,你们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罗素这话,三愿不爱听了,“你又没给我们钱,我们为什么要帮你?”
“你们不帮我,你们坏,呜呜,你们是大坏蛋!”
罗素声音很大,温赦和重澜他们都被引来了,三愿让温赦扇罗素巴掌,“她说这种话,我不爱听,你给她一巴掌!”
“呜呜,你们和司凤明都是恶棍,挨千刀的恶棍,你们会遭报应的!”
罗素还不住嘴,温赦走过去就扬起手,一巴掌扇下去,被重澜拦下。
“她骂人,本公子要教训她,你为什么要阻止?”温赦看不惯重澜装好人,罗素这种是非不分的女人就应该给她几个巴掌,帮她赎身已经仁至义尽,她还要他们帮她拿回眼睛,真是得寸进尺不知死活的东西。
“欠钱的,你怎么回事,你干嘛站在她那边,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混了?”三愿最恨罗素这种忘恩负义之人。
“三愿师父,我只是……”
温赦打断狠狠地呸重澜,“你只是个屁,再给你一个机会,把这个女人扔出去,不然就不要再跟着我们夫妻!”
“狗男人你敢欺负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罗素受够了被人欺负,她站起来打温赦,温赦灵活避开,她打了个空。
温赦得意挑衅:“不放过我?你这个瞎子都看不见,怎么不放过我!”
“啊,你们都欺负我,我不活了!”
“不活就去死!”三愿要找刀给她。
“够了!”
吵吵闹闹的,吵得六福脑昏脑胀,六福气愤出去,屋子里才渐渐安静下来。
六福气消冷静下来之后,又让三愿去抄经书,想三愿抄经书之后可能能想办法帮助罗素,六福这种老好人的行为,三愿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六福助人心切,半个时辰后,端茶送水去敲三愿的房门,房门只是掩着,她一敲门就开了,她一进去就看到三愿在看书,温赦躺在三愿的大腿上惬意地吃糕点,糕点是前两天三愿从茶楼打包回来的,三愿本想上路再吃,却被温赦翻了出来。
六福庆幸他俩还穿衣服,不然自己就失礼了,“吃糕点渴了吧,喝点茶水。”
六福亲自倒茶给温赦,温赦也不矫情接过一口气喝光,“这个茶点太干了,再来一杯。”
六福再倒一杯给温赦,还温柔地问三愿要不要,三愿不要,她见三愿很认真的样子,以为三愿在看经书,看经书,哪有抄经书管用,“三愿你不抄经书吗?”
三愿头也不抬就回答:“抄了呀,一天三页经书,我师父交代的,我这个孝顺的徒弟能不抄吗。”
六福笑脸盈盈的凑过去,“那你现在在看什么呀?”
“看记事本,你要一起吗?”三愿抬腿让温赦滚到床下,腾出位置给六福,六福坐上床看到封面上写着,三愿记事本。
六福看了一页,这一页上写着,“三愿十五年,三月三那天,四处游荡做好事的师父又回来了,喝得醉醺醺的,满身酒气,肯定是被那对不正经的道姑姐妹教坏了,德高望重的师父学会了喝酒吃肉,我好心劝她放下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专心修行,早日修成正果,可是她捂起耳朵就是不听……”
“师父不听我的谆谆教诲,还在肖想美太守,带着一身酒气和肉味又去莲花庵挨打,住持用纤细的竹条抽打在师父身上,鞭鞭见血,打在师父疼在徒弟心,师父挨抽,我心疼得不能再疼……”
六福用迷惑的眼神看三愿,“三愿十五年,你十五岁的时候?”
三愿点头,“我就是我的全世界,我都是用我的年龄来记年,这叫三愿纪年法。”
一般都是用王朝皇帝的年号来记年,三愿纪年法,三愿把自己当皇帝了,六福这才发现三愿的狂妄自大。
“这不就是你的日记吗?”六福拿过来快速翻了翻,里边写的全都是一些日常琐事,写到三愿十七年大寒那天就没了。
六福记得十七岁的三愿还是一个好吃懒做贪财爱玩的小尼姑,每天不是去集市上摆摊卖不入流的平安符,就是去给人吹唢呐哭丧,混一口饭吃。
“怎么只写到三愿十七年?”
三愿十八年,李东风被征兵入伍,十八岁的三愿外出远游,十八岁的三愿开始正式修行,三愿修行所得成果也是在十八岁之后。
“十八岁的我开始远游,远游忙着赶路,哪还有时间写日记。”
六福把日记塞给三愿,一脸期待地问:“那你抄经书的时候有没有想起什么,比如关于人类眼睛的秘密?”
三愿直截了当回答:“没有,什么都没想起来。”
“那你再抄一抄,说不定能想起什么。”六福还想帮罗素找一双眼睛,她赶紧给三愿铺纸磨墨,三愿却不抄,她以为三愿累了,就让三愿先睡一觉再抄,可是三愿说睡醒了也不抄,这可把她气到了,她哀叹一声就拿茶壶出去了。
趴在地上的温赦重新爬起来,重新躺回三愿怀里,用修长的手指戳戳三愿的肚子,一脸幸福,“她生气了?”
“管她呢!”三愿看日记看得眼困了,把温赦拎到一边,要眯眼睡一觉。
天黑吃晚饭的时候,罗素还在闹,把六福他们每个人都骂了三遍,骂他们见死不救,明明能帮自己却不帮,甚至还怀疑他们收了齐王府的银子。
罗素这般胡搅蛮缠强人所难,甘棠这才知道当时自己威胁妙清他们的时候有多可恶,三愿尼姑对自己爱搭不理,讨厌自己,简直是太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