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方逸尘在心中打定主意,施行时控制好力道,只让木祁宁武功尽失,尽量让她少受些苦楚。
施刑当日,梅坪山上人头攒动。梅坪派自建立以来,从未聚集过如此多的人众。
已是日上三竿,众人围在梅花厅前广场上临时搭建的刑场四周,引颈相望,却不见木祁宁出来。
众人等了一会,还不见人出来,终于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这位木掌门,该不会已经逃之夭夭了吧?”
“那可说不定,毕竟咱们方盟主就是梅坪派的女婿,她若想逃,方盟主还能拦着她不成?”
“请咱们来看就是做做样子,说不定他根本不会真的动手。”
“是呀,谁不知道他是出了名的妻管严,那位叶女侠又是个女魔头,性格暴躁得很。”
这几人虽说只是藏在人群最后用极低的声音议论,但耳音如方逸尘,还是清晰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方逸尘朝说话之人的方向投去冷厉的一瞥,整个刑场四周近千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在此时,梅花厅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众人又忍不住议论了起来:“门开了!人出来了!哎,怎么是她?”
叶照眠自梅花厅内缓缓步出,浑身缟素,头发只用一根荆钗挽起。她右手擎着掌门印信,大步走到刑场正中,朗声道:“梅坪派掌门木祁宁,因身体有恙,于三日前指派我暂领掌门之位。今日,也由我受刑。”
叶照眠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整个广场上瞬间沸腾。
“怎么会是她啊?她要替木掌门受刑?”
“这木掌门也太过分了吧?明明通敌的是她丈夫,却让自己师妹替她受刑。”
“就是啊,三日前才让叶女侠暂代掌门之位,明明就是让人家替自己受刑的意思。”
“我猜是叶女侠主动要求的吧,听说她们师姐妹关系很好。”
“我也觉得是她自己主动的,叶照眠可是个女魔头,她若不愿,谁能强迫她?”
“哎,你们都别猜了,这还不明显?让叶女侠去受刑,那方盟主怜香惜玉,还能真的对自家娘子施刑不成?这事不就抹过去了?这梅坪派,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事实上,他们的确有人猜对了。一炷香之前,木祁宁本已身着素衣,荆钗束发,准备前去刑场受刑。
“师姐,”叶照眠叫住了她:“时辰还早,我想和你说几句体己话。”
“有什么话,等我受过刑之后再说吧。我从今日起便不是掌门了,今后的时间多得很。”
叶照眠微微一笑:“其实我只想和师姐说一句话,师姐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师姐,也是我们梅坪派最好的掌门。”
木祁宁闻言微微一愣,却见叶照眠倏然出手,点了她的穴道。
叶照眠将木祁宁扶在椅上坐好,从怀中掏出了她之前交给自己的掌门印信:“师姐,得罪了。这掌门印信,我还不能给小晏。今日,也唯有今日,我将暂代掌门之职。”
叶照眠此举方逸尘事先的确不知,但他随即理解了叶照眠。木祁宁于她有救命之恩,她唯有这般,才能报答她的恩情。
况且寻常武林高手受了雷霆之击后,会武功尽失,但似叶照眠这等顶级高手,若受刑时以强大的内力护住经脉,只会武功暂失,数月后即可恢复。
“小晏。”叶照眠唤了一声何安晏。何安晏上前,此事她自然也不知情。
“拿着,从明日起,你便是梅坪派新任掌门了。”叶照眠将掌门印信交给何安晏,何安晏伸出的手不住颤抖:“叶师叔……”
叶照眠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止住了她的颤抖:“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守好梅坪派。”
何安晏接过掌门印信后,叶照眠提裙快步走上刑台,说道:“开始吧。”
“叶师姐……”姜迎怔怔地望向叶照眠,一双美目中充盈着泪水。纵然叶照眠武功盖世,但受这雷霆之击,也会浑身剧痛,真如遭受雷劈一般。
“爹!不要对我娘施刑啊!”叶扶摇下意识地抱住方逸尘的腰拦住他。
“方逸尘,方盟主,开始吧。”叶照眠故意背对方逸尘而立,她害怕方逸尘如果看到她的眼睛,恐怕真的不忍心下手了。
方逸尘虽说能够理解叶照眠,但真的让他对挚爱之人下手,还是于心不忍。
“方逸尘,快开始吧。”叶照眠再次开口,催促道:“丹疆武林八十一派皆聚于此,你总不想让天下人看笑话吧。”
“你今后,还能不能护住这武林公义,皆看你今日能否秉公执法了。”叶照眠又补充了一句。她话中的意思已再明显不过,是教方逸尘不要手下留情,以免毁伤方逸尘在丹疆武林中的威望。
方逸尘略闭了一下眼眸,将痛苦、无奈与不忍藏入心中。
这一击下去,不仅是对叶照眠身体的摧残,更是对方逸尘心灵的凌迟。然而,方逸尘身为武林盟主,肩负着维护武林秩序的重担,他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方逸尘轻轻拨开叶扶摇的手。
随着他缓缓举起引雷杵,一道强劲的内力不偏不倚,直击叶照眠的身躯。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她的身体剧烈颤抖,如同被万钧之力撕扯,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都在极度的痛苦中扭曲。
雷霆之击如期而至,瞬间将叶照眠笼罩在耀眼的光芒与震耳欲聋的轰鸣之中。她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剧痛如潮水般涌来,每一根骨头都在呻吟,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
雷霆之力,穿透了叶照眠的肌肤,直击骨髓,带来的是无法言喻的剧痛。她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额上冷汗涔涔,双唇紧咬,鲜血从嘴角溢出,却依然没有发出半点求饶之声。但身体的本能却让她无法抑制地颤抖,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但叶照眠眼神中,依然如往常一般坚毅。在剧痛之下,她也要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向世人证明,何为真正的强者。
四周的空气因雷霆之击的肆虐而沸腾,狂风肆虐,卷起漫天尘土,仿佛连天地都为之动容。而叶照眠,就如同一朵在暴风雨中顽强绽放的莲花,虽然遍体鳞伤,却依然傲然挺立。
目睹着这一切发生的方逸尘,心如刀绞。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远不及他内心的痛苦与挣扎。
施刑终于结束,方逸尘收了引雷杵。叶照眠身子晃了两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前一黑,如同凋零的鲜花般轰然倒地。
近千人的刑场上仿若空无一人般静谧无声。
众人皆震撼于叶照眠超乎常人的坚韧与毅力,方逸尘秉公执法未徇私情,一时间成为江湖中为人传颂的佳话。
“行刑已毕,诸位英雄豪杰可以离开了,恕我梅坪派招待不周。”何安晏朗声道。
何安晏这话自然是下了逐客令,武林盟主亲手向自家娘子施刑这一稀罕事已经看到了,众人也心满意足了,便纷纷散去。
何安晏话音刚落,众人刚刚起身准备离开,方逸尘便冲上前去,不顾众人目光,一把抱起了叶照眠。
“阿眠!”他轻唤了一声,却无人应答,叶照眠已完全失去了意识。
方逸尘知道,叶照眠刚受过刑,此刻若强行将内力注入她体内,只会致使经脉逆行,走火入魔。如今只能等待她自身元气逐渐恢复。
“何姑娘,这段时间在下恐怕要在梅坪派叨扰一段时间了。”方逸尘对何安晏道:“在下会留在梅坪山上照顾阿眠,直到她身体恢复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