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尘拼完后抱臂观瞧了一阵,终于开口说道:“啧啧啧,这葛祥一家人死的是真惨,不是被砍手,就是被砍腿,还有一个被砍了头。”
“我听说这雌豹杀人时喜欢将人的肠子挑出来,但从没听说这雌豹喜欢砍人四肢和头颅。难不成……是因为他们死时剧烈挣扎,雌豹被迫砍断了他们的四肢?不至于吧,以雌豹的武功,这葛祥一家人,恐怕是无力挣扎。”
方逸尘看完了那几具尸骨,心中似已有了答案。他对叶扶摇道:“来搭把手,把这些尸骨埋回去吧,让他们尘归尘、土归土。”
三人回到丹鹿城的客栈内,进到房中,方逸尘关上房门后,盯着叶照眠的双眼问:“她在哪?”
“谁?”叶照眠故意装傻道。
“那些尸骨,看上去是七个人,实则只有六个人。那第七个人,是你从其余六人的尸身上各砍下一部分拼凑起来的。而这第七个人,就是你拼了命想要保护的人,也是拿走白瓷舞人双狮纹扁壶的人。”
“方逸尘,你非要走到这一步不可吗?”
方逸尘摆摆手道:“你先等我把话说完。这第七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葛祥的女儿葛望儿。也正因为她,葛家一家六口才会被叶女侠你灭门。”
“葛望儿虽说是葛祥的亲生女儿,但是长期被父母虐待。她住在本应用作仓库的耳房内,做着仆役的伙计,还要时常遭受父母的打骂,葛祥甚至还会用针扎她。你路过此地时,为葛望儿的经历打抱不平,便出手杀了葛祥一家。”
“但因为担心葛祥一家被灭门,唯有葛望儿一人活着,葛望儿会被官府追查,所以你故意在墙上留下了七条豹爪印,又拼凑出了七人的尸身,伪造出葛家一家七口都被灭门的假象,之后护送葛望儿去了他乡生活。”
“葛望儿害怕自己一介女子,无力谋生,所以拿走了家中的传家宝白瓷舞人双狮纹扁壶。叶女侠,我说的对吗?”
“不对。”叶照眠冷冷地道:“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是路过此地,我是来此地,专程找这葛祥一家的。”
“八年前,有嫁到丹鹿城的师妹传书回来说,兰浦镇葛家村几乎每年都有被遗弃的女婴。她本想将那女婴捡拾回去,带回梅坪派抚养,却发现那些女婴早已毙命。”
“我那师妹认为,是她自己的内力不够,才救不回那些女婴,所以传书回师门求助。师姐派我前来丹鹿城。”
“我来到了兰浦镇葛家村,正巧遇见一名少女正在村口,怀中抱着一个女婴,正在低头啜泣。”
“我上前询问,却发现她怀中的女婴早已断气,且死状甚惨,口鼻中尽是秽物,浑身布满针眼。”
原来那少女正是葛望儿,她怀中的女婴,是她刚出生不久的妹妹。那可怜的女婴刚生下来,便被丢到了子孙桶中溺毙,浑身上下被扎了数百针。
子孙桶乃是民间女子的陪嫁之物,分别是马桶、脚盆和水桶。女子若生下儿子,便放到脚盆中沐浴,若生下女儿,便丢到马桶中溺毙。
叶照眠对葛望儿温言相劝,葛望儿见她并无恶意,胆子逐渐大了起来,才向她吐露了实情。
原来葛祥家中素来重男轻女,他父母连着生了三个女儿,到了第四胎,仍旧是女儿,他父母听信了偏方,说只要在女婴身上扎够一百针,就可以使女胎不再来投胎。
葛祥父母便在那女婴身上扎够了一百针,将其活活扎死后,又将女婴的尸身放在路口,任由千万人踩踏。
下一胎果然便生出了葛祥,葛祥父母便认为这偏方十分灵验。
这葛祥生下来后,自然备受宠爱。
葛祥家中虽有那传家宝白瓷舞人双狮纹扁壶,但当时他们并不知晓此物的真实价值几何。只是家中祖宗曾有言,此物可保佑葛家代代香火不断,万不可流入外人之手。
因此这只白瓷舞人双狮纹扁壶,自然也只能由儿子来继承。
但除却此物,葛祥家中当时并不富裕。为了能让儿子有钱娶妻生子,葛祥父母分别将三个女儿卖了出去。
大女儿被卖给了邻村一个七十的老翁。二女儿自幼便送去给人做童养媳。三女儿则卖到城中的富户人家中做丫鬟。
所以这三个女孩深恨父母,得知他们被杀时,她们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反倒内心涌起一阵痛快。因此更不会回来祭奠他们。
到了葛祥这一辈,他成婚后,妻子头胎便生下了葛望儿,葛祥父母虽说觉得头胎得女甚不吉利,但是想到家中总要留个女孩儿,不然没法卖了给孙子娶媳妇,便将葛望儿养了下来。
但葛望儿后面的几个妹妹就没那么幸运了。
葛祥妻子二胎又是个女儿,葛祥父母大怒,将那女婴活活扎死后丢弃。之后三胎、四胎,都是女儿,虽说每个女婴临死前都没逃过被扎够一百针的厄运,但葛祥夫妇却从没怀疑过那偏方的真实性。
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大女儿葛望儿。葛望儿,顾名思义,盼望得儿。可是儿子总不来,他们只能折磨活着的女儿。
葛望儿记不得自己究竟被扎了多少针,那个葛祥夫妇期盼已久的儿子终于来了。
弟弟出生后,她的日子并没有变好,只是需要伺候的人又多了一个。
葛望儿住在旁人家用作仓库的低矮耳房内,每日只能吃剩菜剩饭,却要干最繁重的体力活。父母和祖父祖母稍不如意,便会用藤条打她出气。
而葛望儿的弟弟,小小年纪便已看得出眉眼高低,知道他这位姐姐在家中连佣人都不如,也成为了凌辱打骂她的一员。有一次葛望儿喂他吃饭,他只是觉得饭菜略有些烫,便将整碗饭菜都扣到了葛望儿头上。
葛祥妻子在生下儿子后,依旧不断有孕。可惜后来生下的依旧是女儿。
葛家认为有一个女儿已经够了,便依旧溺毙了后来出生的女婴。那些可怜的女婴被丢弃出来时早已断气,并非因为叶照眠师妹的功力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