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郎中主动提出,要将女孩留在身边观察一段时间。她的家人正乐得甩掉这样一个包袱,自然满口答应。
那女孩在幡冢山住了月余后,吴郎中确认她没有性命之忧,且她每日只知吃饭、睡觉,毫无任何情绪波动。
吴郎中知道自己成功了。他将女孩送回了家中。家人见到女孩变得如此平静,大喜过望,连忙四处替吴郎中宣传,吴郎中从此名声大噪。
因做了这脑叶摘除术后,便断绝了私情,久而久之,做手术前服用的止痛药,便被传成了“绝情草”。
左近的百姓都将家中有私情的女孩儿送来吴郎中这里,做这个“绝情术”。因着吴郎中这摘除脑叶的法子屡试不爽,后来不少人甚至将家中不够温顺的女孩子送来“医治”。“医治”过后,女孩子没有了喜怒哀乐等情绪,自然便变得“温顺”了。
术后吴郎中大多会留病人在幡冢山上居住观察一段时间,那些患者丧失了正常人的七情六欲,不知疼痛、不知快乐,双目失神、面无表情,每日唯有浑浑噩噩,好似行尸走肉一般。
这些人整日在幡冢山上游荡,路过之人见了,便传出幡冢山闹鬼的传闻。
但是五年前,吴郎中忽然接到了一个特殊的病人。这病人是个男子,据他的家人说,他之前接触了一种从境外飞地传来的违禁药物。那药物可使人成瘾,服用久了,一日不吸食便觉浑身难受。
但那药物价格极为昂贵,男子为购买那药物,已近倾家荡产。拿不到那药物,男子起初浑身乏力、抽搐,之后涕泪横流,他变得十分暴躁,以头撞墙,做出了诸般自残及伤害家人的行为。
家人们为了帮这男子戒掉那药物,想了各种法子。他们把他紧紧绑在床上,男子却奋力挣扎,甚至不惜以死相挟。
家人听说吴郎中有种妙法,可使得了失心疯的人变得情绪稳定,便将他带来了幡冢山。
吴郎中熟知药理,一闻男子身上的味道便知,他服食的是ying su。原来洪荒大陆四国的交界处,有一处三不管的飞地,飞地上聚集了一伙流匪,号曰巽峰寨。
这巽峰寨可谓无恶不作。平日里劫掠妇女、抢夺民宅、杀人放火还不满足,后来不知经何人指点,竟在飞地内种植起了ying su花。此物可使人成瘾,一旦沾上便离不开。
巽峰寨的贼人便去洪荒大陆各国,先是免费提供ying su给人,这药粉原也有些镇痛的作用,不少病人服食之后,顿觉病痛消减不少。
但当对方成瘾后,贼人们便开出高价。那些成瘾患者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购买,直至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吴郎中这位患者,便是受害者之一。吴郎中照着之前的法子为男子做了脑叶摘除术,没想到术后男子果然再也不想吸食ying su的事了。只是他也和那些女孩儿们一样,被斩断了七情六欲,再无人世间的喜怒哀乐。
家人们见了情绪平静的男子,对吴郎中千恩万谢。他们回去之后继续替吴郎中宣传,称吴郎中妙手回春,竟也能治ying su成瘾。许多被ying su所害的人纷纷被家人送来吴郎中这里。
吴郎中便一一如法炮制。因着吴郎中的存在,巽峰寨的贼人们断了客源,便不再向丹疆输送ying su,吴郎中更是被捧为拯救黎民苍生于水火的神医。
两年前,叶照眠随神医沈璃浅途经幡冢山。沈璃浅自己就是医者,听说此地有位不世出的神医,自然心生仰慕,前去拜访。
直到亲眼得见,沈璃浅才知道,原来吴郎中居然是用如此残忍的方式治疗所谓的失心疯。
“住手!”沈璃浅喝止道。
“哪来的野女人,居然敢打扰老子给病人看病!”吴郎中怒道。
“就是的,打扰了吴郎中,我家孩子的失心疯治不好,你负责吗?”患者家属也忿忿地道。
“他这不是在治你家孩子,而是在害你的孩子!摘除了脑叶之后,此人便失去了一切情绪感知的功能,活的与一块生肉无异。”
“可是他不会再闹了呀!”
“人之所以有别与牲畜,便是因为人类有丰富的思想,有复杂的情绪,这两者便构成了人性。更何况,万物皆有灵,牲畜都有喜怒哀乐,草木都有情绪感知功能,你怎么忍心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如桌椅板凳那等僵死之物。这绝情之术,你以后不许再做!”
沈璃浅此言一出,吴郎中怔愣在当地,但那患者家属却愤怒地冲上前来,要打沈璃浅:“你凭什么不让吴神医做?!”
所幸当时叶照眠在侧,她一掌逼退了激动的患者家属。对方为叶照眠强大的武力值所慑,一时间不敢再对沈璃浅造次,只是争辩道:“你不让吴神医做这绝情术,那那些被ying su所害的人怎么办?!”
沈璃浅道:“巽峰寨已被我剿灭,ying su的源头已经切断。”
“可那些私奔的女子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自古以来,情字最为难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们只不过是动了情,又有什么错?这位吴郎中,你强行使那些多情的女子变为行尸走肉,你的医者仁心何在?!”
沈璃浅与患者家属争辩的时候,吴郎中一直在一旁喃喃自语,此时面对沈璃浅的质问,他怔愣着望向沈璃浅:“难道我所做的一切都错了吗?”
“医术是一把双刃剑。就如同是药三分毒一般,在注重疗效的同时,更应该从病患的角度出发,真正为他们着想。”沈璃浅见吴郎中并非那等冥顽不灵之人,语气也不再那般凌厉。
此时,有人认出了沈璃浅。原来沈璃浅此来丹疆,医好了困扰丹疆人数百年的消渴之症,被丹疆人封为当世医圣。
而吴郎中自诩无病不可医,却唯独对这消渴之症束手无策。
吴郎中见了沈璃浅,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