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顾娇所料,前面是一座城池。
她们在中午时分,进了高茶城。
高茶城在西域商路上,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座王城了。
所谓一城一国,就是指这座城便是一个王国,国名也叫高茶,鼎盛时期,城中每月都有几十支往来商队,城中居民约莫有二三万,就商路上来说,是个极大的城了。
高茶城虽然不产茶,但从大顺往西域诸国,直到大食的茶叶,几乎都是在此中转,久而久之,这座城就从高参变成高茶,连国名都顺着改了。
不过左右都是大顺人的叫法,高参也好高茶也好,胡语的发音都差不多,意思是“秦之城”,也就是说,这里最初是汉人的地方。
自然,城中的汉人不少。
有些是行商在此暂居的,有些是干脆就在这里成家立业,长长久久的过日子了。
顾娇她们骑着骆驼进城时,一路上有不少人偷偷打量。
一行三人,两大一小,居然三个都是娘子。
虽然顾娇遮着脸看不太清楚,但胡好好光彩照人,美貌非常,就连小丫头也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从城外进来的旅人,哪个不是灰头土脸,憔悴干枯,怎生会有如此干净鲜亮的小娘子呢?
化外之地,没有那么多规矩可讲,许多年轻男人见胡好好生得好,忍不住盯着她看,有些大胆的,干脆凑过来问:“娘子们这是要去哪里?”
“要住店吗?我家便宜,来我家吧?”
“胡说,我家更便宜,还包饭,娘子们来我这里,保准合算。”
“得了吧,你那铺盖一年一换,上头都是跳蚤虱子,叫小娘子们怎么住?娘子还是来我们这里,有上房,干净整洁,最合适尊贵的小娘子了!”
几个穿着胡服的男女上前,热情揽客,争着推销自己家的客栈,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说到最后差点打起来。
今年不比往日,往大食去的商队年年减少,到了冬季更是两个多月,连根商队的毛都没有看见,城内的客栈里头空空如也,已经关了好几家了。
好不容易有客人进城来,在城门口揽客的几家客栈,可不是要打起来么?
“别吵别吵,我们不住店。”
胡好好挥挥手,要驱散他们。
东仓老头儿早一刻进城,这时候已经去寻小鼠儿打听了。
总要先把底细摸一遍,才好决定去住哪家嘛。
没想到,她们赶着骆驼要走,那些揽客的伙计却并未散尽。
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上手拉住了胡好好的缰绳,嘿嘿笑道:“小娘子,这般好相貌,不如到我家来如何?”
旁人见他拦住这几个小娘子,一时噤若寒蝉,只面面相觑。
胡好好连话都懒得说,翻了个白眼。
那壮汉拉着缰绳,还在嘻嘻笑,想着若是强拉了走,这娇滴滴的小娘子会不会在骆驼上哭起来。
这等美人实在少见,看她们不过三个女人,还有个小丫头,简直就是一大块肥肉,油汪汪的,怎能让人不赶紧咬上一口。
那黑衣女人虽然看不清脸,看身姿也是个美人,都抢了回去,关进黑屋子里头饿上几天,也就老实了。
楼里这两年汉人的女娘越来越少,突然来了两个美人,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还有那个小的,估摸着养个两三年便能接客了,也不亏!
他心中盘算着,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旁人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他突然醒过神来,发现手上一空,紧紧拉着的缰绳竟然不见了!
咦?!
自己并没有拉着骆驼吗?那三个小娘子呢!
是自己白日做梦不成?
他忙扭头去看,并不是做梦,那三头骆驼就在前头,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已经在十几步开外了。
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再看看远去的骆驼跟那三个娘子的背影,半天回不过神来。
……
“娘子,你为啥不准我砍了那男人的手。”
胡好好哼哼唧唧的,很不服气。
“他愚昧不堪,又何必跟他牵扯更多,你伤了他,会扯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顾娇轻轻一笑,“这种人,避开就是。”
“若避不开呢?”胡好好问道。
“有心要避,定然能避开,若实在避不开,就是天意。”
顾娇眨眨眼。
“天意?”胡好好看过来。
“对,天意。”顾娇微微一笑。
她们顺着高茶城中的主路走了一刻钟,拐进另一条大道。
胡好好方才跟路人问过了,这高茶城中布局,与大顺的城池颇有几分相似,都是横平竖直的几条主路,皇宫在城东北,围绕着皇城住的是贵族,城东南跟城西南分作一个个的坊,平民多住在城西南,几个大集市,还有酒坊食肆商铺等,聚集在城东南,城西北则是高茶城的寺院,僧侣们跟高官们都住在那一片。
她们这时候要去的,就是酒坊食肆集中的东坊,一路上风尘仆仆,只能啃点干粮,好不容易进城了,可不得吃顿好的。
三人进了一座门口挂着一只大馕的食肆。
骆驼就拴在一旁的门柱上,胡好好请店里的伙计给骆驼喂点清水跟草料,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钱来,递过去,不忘问了句:“大顺的钱可能用吗?”
伙计爽快的接到手中,一口汉话说的字正腔圆。
“能用能用,高茶这里大顺钱都是通用的,娘子只管放心!”
三人进了食肆,胡好好便拉着宁宁去点菜,顾娇独自一人坐在桌边。
这里跟大顺人习惯的榻不一样,人都是坐在木椅上的。
自然,大顺也有人坐胡椅,但并不流行,遵循旧俗的贵人们总说那是蛮夷的风俗,有些不雅,顾娇却觉得很好。
坐起来也舒服,起身也方便省力,不知那些个贵人在挑剔什么。
“娘子,我点了烤羊腿跟胡饼,还有羊汤,另外还有酥酪跟葡萄干,”胡好好的眼睛还在店头的架子上头流连,“另外还有葡萄酒,娘子也喝一点吧!”
“好,那便喝一点。”
等着酒菜送上来的空档,伙计过来先给她们倒了一些酪浆,喝起来酸酸甜甜的,也很爽口。
三人刚喝了几口,就看到东仓君从外头走进来,还是那副老仆的模样,胡子花白,佝偻着腰,颤巍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