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娇说完,对宁宁道:“晚上让绿衣出来转一转,最好是能抓住几个。”
“娘子是说……”宁宁睁大眼睛。
顾娇点了点头,道:“应当是老鼠精。”
卢大娘子听在耳朵里,惊讶不已,老鼠竟然也能成精!
“只是不知为何它们一定要骚扰卢夫人,看来得抓几只来问一问才是。”
“娘子,既然是老鼠精,何不让东仓君去问问?”
胡好好突然插了一句。
顾娇却摇了摇头。
她担心东仓君看到同类,心软下不去手。
这样的事情,让绿衣去就好了,何必为难东仓君呢。
胡好好见顾娇不同意,虽不解其意,但也不再多问,她想了想,又对顾娇说:“如果是老鼠的话,晚上我也一起吧!”
老鼠也怕狐狸的嘛!
好久都没吃老鼠了,正好让我看看,那些老鼠长得肥不肥!
顾娇微微一笑,“好好不行,太大只了,老鼠们看到你,大约不敢出来,绿衣乃是猫鬼,比起寻常的猫儿,它更加无声无息,若是它去,那些老鼠应该无法察觉。”
胡好好垂下头,就是说我笨手笨脚呗。
“好好,我们还是去跟东仓君说一声,免得它难过,又多想。”
宁宁仍有些在意东仓君,它年纪大了,若是看到绿衣一晚上抓一堆耗子,也不知会不会又被吓得跑了。
“说的是,那娘子,我们去找东仓君。”
顾娇点点头,胡好好便与宁宁手牵手,一起出门去了。
片刻后,一个小老头儿,跟着两个小丫头,往顾娇这里来了。
因是跟着宁宁好好来的,卢大娘子房里的仆妇们也没有拦他,老头儿走进房中,先对卢大娘子恭敬一礼,才对顾娇拱手道:“娘子,还是让小老儿去跟那些老鼠谈一谈吧。”
顾娇淡轻叹一声,道:“东仓君何必如此。”
老头儿捏捏胡子,脸上一笑,道:“小老儿知道娘子是为了我,可既然它们还未残害人命,就还有得救,说不定小老儿劝说它们几句,这些小鼠儿也就散了。”
说罢,他又道:“晚上让绿衣跟我一道,若是实在不听劝,再请绿衣出手吧。”
一句话说完,顿了顿,东仓君脸上显出几分愧色,又道:“不知为何,总想起当年初遇娘子之时,想着,若那些鼠儿不是十恶不赦,总能回头是岸呢。”
顾娇知道它是物伤其类,不忍心一群老鼠填了狐狸跟猫的肚子,总想着救上一救。
“既然如此,晚上就拜托东仓君跟绿衣了。”
……
很快夜幕降临,过了丑时,果不其然,卢夫人的房间里头,有了动静。
一群穿红着绿的小人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乌泱泱一大群,抬着锣鼓,搬着食盒食案,还有些甚至抱着帷帐,里头有几个穿裙的小女娘,搭着侍女的手,微微低着头,显出几分娇羞神态,除了只有手掌大小之外,跟春日里出门游玩的小娘子们不差什么。
到了地界,也就是卢夫人的卧榻一侧,小人们立刻扎起帷帐,布置好了食案,从食盒里头拿出好些点心吃食,做得也惟妙惟肖,就是太小了,窗外的东仓君要眯起眼才能看出那块是甜糕,那块是烤肉。
几个小娘子席地而坐,乐师们也开始奏乐,其他的婢女们居然跳起舞来,还边跳边唱,东仓君忍不住皱起眉毛,这舞跳得,跟螃蟹爬似的,歌也唱的五音不全,锣鼓喧天,根本就听不清唱了个什么,实在如魔音穿脑,听得人头疼。
怪不得那位卢夫人疯了。
别说这样听上个几十年,就是听上几天,也受不了啊。
而那位卢夫人,尽管这些小人儿在她的卧榻上吵闹,她却如老僧入定一般,只呆呆坐在一旁,张着两只无神的眼睛,一眨不眨,看上去也有些骇人。
闹小儿的时候,服侍卢夫人的仆妇们根本不敢进去,只敢躲在自己房中。
因此卢夫人房里除了她自己,也并没有别人了。
东仓君推开房门进去,门发出“吱呀”一声,吓得那群小人停下动作,纷纷朝房门处看来。
见到是个干瘦的老头进来,有个仆妇模样的小人儿上前,颇有些气势汹汹地问道:“来者何人?胆敢打搅娘子们秋游!该当何罪?!”
东仓君有些哭笑不得。
他先拱手行个礼,才开口道:“诸位为何在此?”
“你这老儿,好生无礼!”
那仆妇见东仓君不仅不走,还问东问西,便恼怒起来,她回头往后招招手,一群侍从模样的小人儿围了上来。
“你再不走,我们可就不手下留情啦!”
仆妇话音刚落,侍从们“呼啦”一下,纷纷从腰中的刀鞘里,抽出了雪亮的刀来。
东仓君抽了抽鼻子,突然“噗”的一下,打了个大喷嚏。
侍从们顿时被他的喷嚏冲得飞了出去,好几只滚在地上,露出了老鼠的本来面目。
“啊!你这老儿!”
仆妇的话还未说完,突然看到这个细眉细眼的白胡子老头儿,面容突然变化,也露出了一颗鼠头,不由得尖叫起来。
东仓君此时只把头颅化作老鼠模样,仍是笑眯眯的,咧开嘴,露出一口又尖又利的牙齿,对小人儿们道:“诸位为何在此?”
那仆妇被他吓得连连后退,从她身后又走出一个做郎君装扮的小人,冷哼道:“别以为你做这副样子,就能吓到我们!”
“小老儿只是想问问诸位在这里做什么,为何大家要如此害怕呢?”
“谁,谁害怕了!我们只是在这里游玩而已!”
“可这里不是卢宅吗?”
“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这就是我们的宅子!”
“诸位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这里是卢家的宅子,不是诸位的宅子,诸位只是老鼠罢了,如何能鸠占鹊巢呢?”
“老鼠又怎样,你也是老鼠,为什么要帮人说话?”
“就是!你才是我鼠中败类!是个鼠奸!”
“打他!打死这个败类!”
一群小人酒也不吃了,舞也不跳了,纷纷站起身来,对着东仓君义愤填膺大吼道。
东仓君叹了口气,看来是说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