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是位散仙,不靠香火供奉,只靠师门传承,也不该对人间之苦视而不见,别说这苦还是源自于她。
门下弟子在人间作恶,她不说严惩不贷,反而如此包庇,纵容她们肆意妄为凌虐百姓,实乃万恶之源。
若不是因为她在后头撑腰,金精娘娘又怎敢以一介妖孽之身,妄称名门正统,占据了女童身躯不说,还想要以人身欺瞒上天,修得正果飞升成仙。
真是痴心妄想!
顾娇抬起左手,她的手掌之上,一道苍白猛烈的烈火腾空而起,直上云天!
胡好好爬到半山腰,再也不能往上一步。
前方乌云罩顶,云中雷声不断轰鸣。
雷打得太猛,太多了!
尽管她道行深厚,也被吓得神魂震动,全身颤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前方雷霆万道,整个山顶都被青白色的电光照的雪亮,层层乌云与电光交织在一起,挡住了视线。
电光闪烁之中,胡好好已经看不见娘子的身影,但能看到那苍茫的白色火焰,如一道奔腾的白色火龙,烈焰炙炙,迎风而上,有席卷天地之势。
顾娇站在无数道电光之中,她抬头挺胸,容颜如玉,乌黑的发丝随狂风乱舞,裹挟在白色的烈焰之中,却有一种奇异的美。
桃源圣母放出的雷电打不到顾娇身上,却反而被她的南明离火逼的节节后退,乌云翻滚,露出一张巨大的美人面,怒不可竭。
“顾氏!你还要执迷不悟?”
那美人面在半空中怒吼,倒有几分可怕。
“执迷不悟的到底是谁?”
顾娇冷笑,她抬高左手,衣袖滑下手腕,露出手腕上的宝珠。
一阵明亮的光,如旭日朝辉,刺破了层层乌云的屏障,让桃源圣母双目发花,不由得闭上眼睛。
天地颤动,南明离火冰冷的寒气已经冲到眼前,虽然眼睛刺痛,桃源圣母也不得不睁开眼皮,瞳孔骤然收缩。
顾娇那双黑金异瞳,带着无边的杀意,已经近在咫尺。
她手中的黑刃,刺进了桃源圣母的脸颊。
巨大的银色刀光锋利如斯,月色般冰冷,毫不留情的切开了乌云中那颗美丽而巨大的头颅。
桃源圣母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从空中掉落,滚在地上,恢复了正常大小。
顾娇也随之而来,她的杀意无比坚定,手中的刀再次挥向桃源圣母的脖颈。
“唰”的一声,轻轻切下了她的头颅。
趴在地上的水蝎子已经吓得呆傻,它看着桃源圣母的头颅滚落,在地上一分为二,裂做两半。
这时候,才有鲜血喷涌而出,片刻后,那具尸体以及裂开的头颅,都化作了灰黑,消失在风中。
顾娇转头,看到那水蝎子,左手一弹,将南明离火丢在它身上,很快也将它烧做一堆灰。
乌云散去,狂风立止,仍是晴空万里,秋意清远。
胡好好见雷停了,从山腰又狂奔上来,看到顾娇,一头便扎进她的怀里,眼泪汪汪。
“娘子,我吓死了。”
那么多雷!
胡好好觉得自己活了六百多年,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雷。
多年前娘子杀灵山山神那次的雷,也没有这次那么多啊!
顾娇摸摸狐狸毛茸茸的头,把宝珠用手帕裹上,道:“好了,雷已经打完了。”
胡好好这才抬起头,问道:“那个桃源圣母,到底是什么啊?”
顾娇看她一眼,“不知道。”
“呃。”
“无论是三娘子还是金精娘娘,说到底都是仗着她的势,她才是万恶之源。”
“万一她真是神仙怎么办啊?会不会有神将来抓我们啊?”
“应当不会吧。”
顾娇不确定道。
如今天庭混乱,并不管事,否则也不会有桃源圣母,金精娘娘这种精怪在人间胡乱作恶。
“反正杀也就杀了,有神将来再说吧。”
胡好好伸长脖子往周围看了一圈,哼哼唧唧道:“娘子,都变成灰了啊……”
好可惜啊,神仙呢。
都没吃过……
顾娇点点她的额头,道:“想吃神仙,也不怕被天雷劈死。”
胡好好吐吐舌头,狐狸脸上讨好的笑了笑。
她此时才恢复了人形,看了看周遭一片狼藉,叹了口气,“那金精娘娘的洞府修得还挺漂亮,也不知从哪里搜刮的民脂民膏来的。”
“身为修行者,却奢靡重欲,不分善恶,妄作胡为。”顾娇摇了摇头,“不会以为自己占了具人身,就真的能修成正果了吧,修行哪里有那么容易。”
说到这个,胡好好大有同感,“生而为妖,本就艰难,妄想用人身欺瞒上天,亏她想的出来。”
“桃源圣母定然知晓她不是人,即便如此,她仍是收了那妖孽作弟子,不过一丘之貉罢了。”
两人说着,走下山来,看到宁宁已经从藏身之处出来,领着李元叔侄二人,还有那只驴,等在路边。
也许是知道金精娘娘与桃源圣母已经身死,那头驴面如死灰,一点儿反抗的意志都没有了。
“事情已经了结,你们带着这头驴,尽管放心,不会再有人来寻你们了。”
顾娇对李元淡淡一笑。
李元嘴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方才山顶上的电闪雷鸣,白焰炽烈,天地颤动,他都看到了!
自己不知道修来几世的福分,才能得神仙相救,光是想想,就要激动得头晕目眩,痛哭流涕。
“多谢,多谢娘子大恩大德。”
李元擦去脸上的泪水。
“这驴,你即便让她劳作一生,也是她该赎的罪,不必心存愧疚。”
李元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只得连连点头。
他的叔父要给顾娇磕头,又被他扶住,勉强道:“娘子……娘子不受人磕头的。”
两人互相扶持,站在路边看顾娇宁宁上了马车。
车帘被撩起,露出宁宁甜甜的笑脸,对两人道:“李郎君,就此别过,要保重呀!”
胡好好也对二人点点头,手上缰绳一紧,马儿便迈开了步子。
目送着黑色的马车远去,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李元才让叔父骑上那头驴,自己牵着缰绳,沿着大路,往家乡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