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听她应允,忙连声道谢,赶忙把孩子抱过去,放在宁宁特意拿出来的软垫上,又拿出团扇,挡在孩子脸上,给孩子遮阳。
“这孩子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宁宁看那个孩子瘦小可怜,忍不住问道。
妇人点点头,道:“这是我的幼子,胎里就有些不足,自小体弱,三个月前又得了病,寻医问药,流水的钱花下去,总不见起色。”
她说着,抹了抹泪水,哽咽道:“奴家是在范县的,听说这里有个松明观,观内有位道行高深的惠文大师,乃是神仙转世,能治百病,就想着,来求一求道长,给赐个救命的方子。”
她说着,惶恐不安的对胡好好和宁宁叉手一礼,道:“因行到这里,马车却坏了,奴心中焦急,又怕天晚了,观门关了,就……”
“得罪了二位大仙……是奴有眼不识泰山,大仙若是要罚奴,奴怎样都好,就是怕孩子耽误了……”
妇人边说边哭,泪水直流,好不可怜。
“那位惠文道长,还能治病?”
马车里传出来一个声音,让妇人一呆,怎么里面还有一位娘子呢。
但她不敢多问,也不敢不答,忙恭敬道:“惠文道长能降乩,看凶吉极准,也能治病,尤其是无医可治的绝症,听说好多本应病死的人,都是靠着道长捡回了一条命。”
妇人想了想,又道:“除了这些,若是遇到水旱之灾,惠文道长也能祈求上苍,治水求雨,堪比神灵。”
她悄悄抬眼看一眼车帘后,只见里头黑漆漆一片,看不出是什么人在那里。
“堪比神灵。”
顾娇轻轻道。
“是呀是呀,娘子,惠文道长成名也有快十年了,听说只要他肯看,从未失手,无有不应,就连上月灵州大旱,也是道长祈求上天,得了回应,才有大雨解了旱情,这方圆百里,谁不知惠文道长的大名,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明百姓,都说他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
狗屁,明明是竹冠上仙求的雨,胡好好有心要说,但转念一想,连娘子都没吭声,那还是不说的好。
虽然不说,但胡好好还是觉得心中堵得慌,她眼珠儿一转,问道:“惠文道长,还有不肯看的吗?”
难道这道长慧眼如炬,跟当年圆觉寺的那位净玄大师一样,一眼就能看出人妖鬼?
妇人说了半天话,心情也略略放松了些,总算敢抬头说话。
她拿帕子捂着嘴,笑了笑,道:“惠文道长一月只看三日,一日只看五人,这是道长的规矩,我今日来晚了,想着万一不行,就多塞些这个。”
“什么?”
“金子呀。”
妇人有些得意,露出手腕上的金手钏,“奴家里行商多年,别的不多,就是钱多。”
怪不得刚才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就知道拿钱砸呢。
胡好好哼了一声,妇人立刻收声,低下头去,老老实实,再不敢摆出丝毫得意样子来。
这一通话听下来,跟当年溪州的那位紫溪道长颇像。
这时候妇人坏掉的马车总算是挪走了,几个仆从抖抖索索的过来,请胡好好去看。
妇人往自己的马车那边看了一眼,便要抱着孩子再过去。
顾娇却叫她等一等,又让宁宁进去马车里。
过了会儿,宁宁拿了一张符箓出来,对妇人道:“这张符,贴在你们马车车厢底下,你们的车就能走了。”
妇人闻言,瞪大两只细长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这一张符,要卖十两金子,你可愿意买?”
“愿意!愿意!奴家这就付钱!”
妇人忙吩咐婢女,去自己的马车里头拿金铤,又对宁宁千恩万谢道:“大仙可是帮了大忙了,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才是。”
“我们娘子,也是看在小郎君的份上。”宁宁看一眼妇人怀中的孩子,微微叹了口气。
“多谢大仙,多谢大仙,真是活菩萨!”妇人含着泪又笑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抱着孩子,怕是又要拜下去。
口里这又是大仙又是菩萨的,高兴得都语无伦次起来。
“只是,我们刚才也去了松明观,说惠文道长正在闭关,不见客,娘子过去,怕是要跑空。”
胡好好已经回到马车上,对她说了一句。
“不妨事,奴已经跟观内的小道士打过招呼,即便惠文道长这时候没空,明日一早,也能看的。”
“那就好。”
……
目送妇人的马车消失在小路的尽头,顾娇对宁宁道:“宁宁去赶车,好好进来。”
胡好好有些诧异,但她乖顺的与宁宁交换了位置,进了马车里头。
刚一坐下,就看到顾娇定定看着她,问道:“好好,刚才让那些人跪地磕头,你觉得开心吗?”
胡好好一愣,点了点头,答道:“是很好玩,开心的。”
“若是下次还有人冒犯你,你可还会这样?”
“……唔。”
胡好好本来想立刻便答——那是自然的,可她敏锐的发现,娘子似乎并不赞同。
定然是自己哪里有不妥了。
“娘子,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
她有些紧张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顾娇,露出一副可怜相。
原本在马车角落里眯缝的小眼睛的东仓君也支棱起耳朵,目光悄悄在顾娇与胡好好之间来回。
“那些人冒犯你,还想抓你,你惩戒恶人,并没有不对。”顾娇瞧着她一副不安的模样,伸手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只是,好好,你自己也知道,你与凡人之间,力量相差极大,如云泥之别,对不对?”
胡好好点点头。
“对如今的你来说,自不量力的凡人,如同蝼蚁一般,十分可笑,是吗?”
胡好好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的确,凡人无自知之明,竟然敢来冒犯她,她要碾死他们,真如踩死蝼蚁一般简单。
“好好,这种高高在上,凌驾于他人的感觉,是否让你心生愉悦,飘飘欲仙?”
顾娇的声音冰冷,一双黑金异瞳,紧盯着胡好好,“让他们按你的意志生存,让他生则生,让他死则死,即便有人敢反抗,也可以将他轻松碾碎,这种感觉,是不是让你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