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大学,西斋宿舍。
罗劲光,沈今年,许钦光,宋维四人是舍友,除此之外还空余四张床铺。
它们的原主人前些日子都陆续被家长接到南方避难去了,学校暂时还没来得及安排其他学生入住。
几人围着桌子分书,桌面中央点了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柔和了四人的面庞。
“这两本是英语。”
沈今年是他们中年纪最小的,五官尚未长开,清润眉目中带着几分稚嫩,他抽出两本书抱在怀里:
“剩下的明早送到林老师家,我跟劲光一起去。”
“行。”
罗劲光点头,手中拿着本没来得及合上的书,旁边的许钦光胳膊勾在他肩膀上方,笑着开口:
“我刚才路过校长室,听说咱们图书馆要进一批新书。”
“新书?哪来的钱?”
宋维用小刀削着铅笔,走到床边坐下,平静的问道:“前几个月刚进过,那时候钱不是花完了?”
“有人筹到钱了。”
许钦光坐到宋维对面,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明天捐款就会送到学校,最迟下周就会添置新书。”
罗劲光摞好书后就爬上了床,闭上眼睛:“凌晨了,都休息吧,明天有的忙呢。”
一阵窸窣声过后,房间的灯被熄灭。
沈今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将双手枕在脑袋下,踢了踢上铺的床:
“你们说,林老师是怎么知道劲光去了黑市的?”
“上次一个同学去打牌,他也知道,好像在城里安了八百双眼睛一样。”
罗劲光看着天花板,他的五官很明朗。黑暗中,那双一向沉稳的眼睛露出几丝疑惑:
“我也纳闷。”
谁告诉林老师的?总不能是路过的乞丐吧?
与此同时,他们猜测的对象还在苦哈哈的赶车。
直到早晨六点半,林放终于半死不活的赶回了自己的小院。
天已经亮了。
他锁好卧室门,拉上窗帘后一脚蹬掉鞋子,迅速换上睡衣,吃了片防咳血药后倒头就睡。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阵阵砸门声。
“老师!!!”
林放根本睁不开眼,脑子转也不转,踹开被子翻个身,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至于今天还约过学生的事,通通忘在了脑后。
门外几人都快急死了。
罗劲光和沈今年是上午九点钟来的,敲了几次门都没人应,透过窗帘缝隙见林期在睡觉就没有再吵。
身体不好,睡得久很正常。
没瞧见林老师的课都排在下午吗?
他们坐在院子里等啊等,直到下午一点半点,宋维来了,三个人坐在院子里等啊等,后来许钦光也来了。
几人终于等不住了。
“别等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啊?”
这哪是睡的久,怕不是直接睡死了吧?!!
宋维站起身,用力敲着窗户,弯腰捡起块石头后退两步就准备砸。
“你让开,我来!”
罗劲光站在三人身后,手中还拎着把斧头,深吸一口气,朝着窗户的方向用力一挥。
“哗啦——”
刺耳的声音炸响,玻璃也应声而裂,阳光撒进屋内,林放的睫毛轻轻动了动。
罗劲光率先跳进来,其他三人紧随其后,瞬间扑到林放床边。
现在是盛夏,天很热,林放无论冬夏都盖着十斤重的棉被,只不过夏天是当抱枕。
他侧身面对着墙,身上套着件白色真丝睡衣,四肢牢牢夹着棉被,睡得很安详。
安详可不行啊!
三个学生拼了命的拍他:
“您还好吗?老师您醒一醒啊!!!今年劲光你们俩快去叫大夫!”
声音很模糊,如雾隔云端。
林放的眼皮沉重极了,像被巨石压住一样,几经努力方才艰难睁开,入目便是四双满含急切的眼眸。
“吵死了。”
他单手抵住额头,撑着床慢吞吞坐起身,耷拉下眼皮,语气平缓:
“我没事,门钥匙就在床头柜上……别打扰我休息,回学校明天再来。”
两人拾起钥匙正要出去,许钦光突然拉住宋维的胳膊,冲他使了个眼色。
宋维心领神会,微微颔首。
“好的老师,那我们先走了。”
伴着“滋呀”几声,门被关上,林放闭着眼睛靠在那儿,室内重新恢复宁静。
“咳咳咳!!咳咳咳!”
觉得人走远后,林放猛的扭身,朝地面喷出一口血来,之后就是再也压制不住的咳嗽声。
“你看,我就说肯定有事!!!”
窗帘后一声大吼,震的林放一激灵,血吐了一半便下意识抬头去看。
只见许钦光猛的从窗帘后钻出来,身后还跟着个宋维。
许钦光倒了杯水,轻轻拍着林放的后背,看着地上一大摊血,身体微微颤抖。
久病成良医,他从小就多病,对他人的身体状况也能略知一二。可是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吐这么多血。
身体这么差,老师还能有几年活头?
“钦光。”
林放左手抵着唇角,擦掉了一丝血迹,朝许钦光轻轻摆了摆手:“我不看医生,抽屉里有药。”
闻言,宋维连忙起身去掏药,他蹲下身拉开床头柜抽屉,看见满满一柜子各式各样的药瓶。
“哪个是啊?”
“瓶子上贴着267。”
林放闭着眼睛,往身后一靠,不知道靠在了谁的身上,只觉得胸腔里血气翻涌,他有气无力道:
“咳劲光,书拿来了是吧?给我看看。”
“老师我是许钦光啊不是罗劲光!您睁眼看看我!”
许钦光都快疯了。
完了,都开始说胡话了,看什么书快去看医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