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员里的那名道士叫张一元。
张明生问张一元为什么没有穿着道袍的时候,张一元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身上穿的就是道袍,只是破的已经看出来了而已。”
张明生仔细打量了一下张一元的穿着,难怪阿狗他们接人的时候没看出来张一元是个道士。
身上的道袍确实已经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裤子也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脚上还穿了个草鞋,道帽不见了,连道家人标志性的发髻也不见了,就这么披头散发的,头发也不是很长,不到二十厘米的样子。
因为年轻,胡子也没有那么长,还不能修成那种山羊胡。
这样的装扮,其实在民国时候还是很常见的,很多要饭的也是这种打扮。
张明生把张一元叫到一边单独说话。
“你说你一个道士,不在你的道观里修行,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当学员的呢?”张明生好奇的问。
张一元打扮虽然看起来很埋汰,可说话确实很利索:“哦,师傅说我是先天道体,我在山上跟着师傅修行多年,师傅觉得我修为已经圆满,就让我下山了。”
张明生听完一愣,问张一元:“你不是先天道体吗?修为都圆满了,怎么还将你赶下山来了?”
“师傅不是赶我下山,师傅是让我下山入市,虽然我修为上圆满了,可师傅说我心境上还有些缺陷,需要下山入世,要知行合一。”张一元解释道。
“好吧,就算你是入世,追求知行合一,可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张明生忍住笑,又问道。
“我刚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按照师傅的指示,一路向北。路过一个叫海州(今连云港)的地方,在海州我逗留了几个月,在那边靠替人看病赚点饭钱。”
“那不是挺好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因为有一次,在我帮人看病的摊位上,来了个穿着看起来家境不错的少年,满脸心事的非要我帮他算一卦。我就告诉他,我这个摊子是帮人看病的,可他不听,非要我帮他算。于是我便拿出签筒让他抽,他第一次抽了一支下下签。”
“然后呢?”
“其实那次是我道法大成后第一次帮人家算命,他上来就抽了一支下下签,我便将他抽来的签放回签筒,让他再抽一支。”
“这样也可以吗?这样的话,你算的命还能准吗?”
“他当时也是这样问我的,我便告诉他,我可以帮他逆天改命,让他再抽一支,他便又抽了一支,谁知又是下下签,我便又把这支签放了回去,然后我直接从签筒里拿了一支上上签给他,并告诉他,回去什么都不要多想,好好睡一觉,自然就能化险为夷。他就问我,如何帮他逆天改命,我告诉他已经改了啊。”
“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只要把他抽的签换了,就算帮他逆天改命了?”张明生问。
“是啊,我师傅就是这样教我的啊。”
张明生愣了一下,心里一叹,果然是天生道体。
“后来呢?”
“后来他就骂我是骗子,是江湖术士。”
“然后呢?”
“我就跟他说,我不是骗子,我是术士不假,可我不是江湖术士。然后他就恼了,开始骂我,骂的很难听,比我师傅骂人还难听。”
“你师傅也骂人?”
“骂啊,不过师傅只会骂我的那些师兄,从来没骂过我和小师弟。”
“你还有师弟?”
“有啊,我们山上有十几口人呢。”
“那少年骂你了,后面怎么样了?”
“我就把那个少年给打了。”
“你打了人家?你们出家人不都是不与人为恶的吗?”
“没有啊,师傅教我的是,道法自然,追随本心,他骂我,骂的那么难听,我当然要打他了,不然这件事可能会演变成我以后修行上的心魔。”
“好吧,那你打了他之后呢?”
“那个少年,看起来岁数不大,年纪与我相仿,人个子不高,还很瘦,可没想到,我竟然没打过他,这也怪我师傅,当时在山上的时候,就只教我轻功,没教我打架的功夫。”张一元说起这些的时候,还满脸的不服气。
“那你和他打了一架,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变成这个样子,和那个少年没有关系。”
张明生又是一愣:“我问的还是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和他没关系,那你提他干什么?还说了这么久。”
“我咽不下这口气啊,所以我才说的。”
好吧,这张一元是什么脑回路啊。张明生心里又叹了一下。
“后来我离开了海州,继续一路向北,在快到徐州的一个县城里,遇到到好多吃不上饭的人在沿街乞讨,我于心不忍,就施舍这些人,谁知我施舍了几人后,那些乞丐就一窝蜂将我围了起来,甚至还直接动手抢,我身上的道袍就是被他们撕吧成这样的。我身上的钱都被他们拿去了,后来我就进了徐州城里,准备再摆个摊帮人看病,谁知徐州城里的人,不相信我,摆了几天的摊子,没有一个人来找我瞧病。”
当然不找你看病了,民国时候会帮人看病的,哪一个不是混的贼好,你这一身破破烂烂的,还一开口就告诉人家你是个道士,谁不帮你当成个骗子?张明生心里再次一叹。
“那几天饿的实在没办法了,我就白天摆摊看病,晚上去要些吃的。一天,在我的摊位边上来了个卖菜刀的人,在我的摊位旁边卖了几天菜刀,我跟他闲聊的时候,他告诉我你这里招学员,不光不用缴学费,还每个月倒给两个大洋,那卖菜刀的还跟我说,这肯定是骗人的,哪有不用交学费的学校呢。我不能肯定是不是真的,所以便一边化缘,一边赶路,来到了这里。”
“那你现在信了吗?”
“信啊,到了地方,有地方住,还有饭吃,还有其他一起来报名的人都说这肯定是真的。”
“那你是真心打算留下来吗?”
“当然留下来啊,你不是每个月给两个大洋吗?我在你这待三个月,攒点路费,然后回道观。”
张明生闻言,笑着说:“你倒是挺会打算的。行,你愿意留下来就留下来吧,等会去领一套军装,赶紧把身上这一身给换了,还有,如果你能坚持到毕业,你临走的时候,我送你一套新的道袍。你真会看病吗?”
“会啊,以前跟师傅学的时候,光认穴就学了一个月,下山之前,师傅跟我说,我现在的用针水平,已经超过了他。”
“用针?”
张一元点点头:“恩,我可是会二十四种针法的。”
张明生其实吃不准这张一元来这里报名是不是玩票性质的,但是张明生是听说过十道九医的,而且通过跟张一元聊天,觉得张一元心思简单,他说能帮人看病,应该不假,便把他留下了,如果训不好,不还能干个校医嘛。